叶子开始变黄, 眼看着就要入冬。虽然宋让说这才刚入秋,还早得很,但循柔坚定地认为冬天快到了, 若非如此她怎么会觉得这么冷,骨头缝里都吹着凉风。
或许是她言之凿凿的神情太有说服力,宋让想了一下,很快就改了口, “你说的对。”
循柔瞅了瞅他,忽然觉察到他的居心叵测,他在惯她,惯得她说一不二,惯得她唯我独尊,惯得她离不开他。
便是她以后再有其他的刀奴, 也会下意识地跟他比较,好则是理所应当, 不好就更忘不了他。
这般想着,再瞧他如同春日暖阳般温暖和煦的目光,又觉得他襟怀坦白,光风霁月。
循柔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他生了一双狭长的凤目, 深邃漆黑却意外的澄净明亮,牵唇而笑时甚是好看。
虽是初秋, 整个山庄都忙活了起来, 为那还看不到影子的冬日做准备, 谁让他们的女主人说了句天冷呢。
与常介在四合山分别后, 宋让曾去打探过无相门的消息时, 一切都风平浪静, 宋翎中毒的事还没有传出。
无相门的消息一向难以探知,近来最让大家震惊的事情便是无相门少主被逐出师门,至于原因,那是众说纷纭,但隐约得知是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一来江湖上又多了一桩供人谈论的逸事,每每都有人感叹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
很快就有人写出了本子,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已经绘声绘色地讲上了,宋让和循柔的运气不错,赶上了新鲜出炉的大戏,他们跟着茶馆里的客人,兴致勃勃地听了半晌。
循柔越来越娇气,走不动了让他抱着走,觉得热了要摆冰,摆上冰又嫌冷,衣裳要最柔软的料子,床榻要铺上好几床被子,鸡蛋里都能让她挑出骨头。
便是仆人都觉得她难伺候,得亏宋让有这个耐心。
“你会觉得我挑剔吗?”
宋让正铺着床,听到她的问话,转身笑道:“如果这就算是挑剔,那么你可以更挑剔些,我受得住。”
循柔抱着了他的腰,踮起脚贴着他的耳畔道:“我也受得住。”
刚刚铺好的被子就乱成了一团。
宋让撑起身,抚了抚她湿润的眼角,眉头微蹙道:“很疼?”
循柔睁了睁潋滟生姿的水眸,把双腿盘了上去,娇嗔道:“快点。”
他还是觉得不对劲,正要起身,又被她拉了回去。
循柔睨着他道:“都说了没事了,你再这样,我可找别人了!”
宋让安抚地亲了亲她,循柔的眼睫微颤,双臂紧紧地攀上他的肩。
身体的变化越来越明显,走上一小段路就会觉得疲惫,无论怎么休息都有种疲惫感,身体不再轻盈,衣物鞋子都像累赘,怎么样都不舒服。
体内那股阴寒之气在逐渐侵蚀她的身体,循柔对这股气息是熟悉的,她在无尽寒潭里待了那么多年,被压制得喘不上气,只有沉睡才可减轻痛苦,她才刚体验到百般滋味,如今又要被拉入深潭了吗?
山庄没有名字,循柔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兀自想了片刻,碰了碰宋让的胳膊,“你说叫什么好?”
宋让抬眸看向她,“不离,不离山庄。”
循柔嫣然一笑,轻声道:“这个名字不错。”
宋让翘了翘唇角。
不离山庄的第一个客人是萧遥。
他找到了这里,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常介出事了,分别那日他带着天龙草回无相门,在半路遭到了截杀,其他几人无一幸免。
宋翎危在旦夕,最终是宋聿明将毒转到了自己的身上,以内力化解,损耗了二十多年的内力。
这样的损耗便是已经成为大宗师的宋聿明也承受不住,本要立刻闭关,但这时炼尸堂的人突然有了动作,他们带来了一个人。
无相门的长老们一见此人便大惊失色,那个人正是曾经的魔门圣君段西池,可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宋聿明紧盯着那道身影,段西池确实死了,眼前的人不过是一具傀儡,虽然他和段西池身份对立,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天纵之才,这样一个人死后被人做成傀儡,不由得让人心生感慨。
石丘济让素女给宋翎下毒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宋聿明,他要是救就会折损功力,给他们可乘之机,要是不救就要看着亲生女儿死在自己面前。无相门是白道魁首,宋聿明身为门主要是连自己的女儿也见死不救,这要是传出去,在江湖上如何立足?
无论宋聿明怎么选,都是一条死胡同,石丘济筹谋多年,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日,又怎么能容忍别人来破坏他的计划,还想拿天龙草救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趁着宋聿明功力大减,炼尸堂的人攻来了无相门,也该让战奴试试刀了。
战奴不知疲惫,刀枪不入,便是大宗师也无可奈何,唯一顾忌的是宋聿明手里的山河剑,不过宋聿明功力折损,便是山河剑在手也使不出全部的威力。
然而,石丘济到底小瞧了一个大宗师的实力,每个境界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虽然宋聿明功力大减,但仍有一战之力。
宋聿明一剑斩断了战奴手里的刀,这一剑让石丘济感到诧异,看着竟不像功力大减的样子,难道他没有损耗功力?
石丘济分了神,战奴的动作变得迟缓,宋聿明找到了石丘济的藏身之处,转而对他出手。
石丘济不是宋聿明的对手,猝不及防下被剑气所伤,他急急传唤战奴,迅速撤离。
炼尸堂的人一走,宋聿明吐出了一口血,手几乎拿不住剑,他已是强弩之末,强撑着才没有在石丘济眼前露出破绽。
经此一事,无相门元气大伤。
萧遥是因着常介的事来的不离山庄,在路上,又得知了无相门的变故,中间只隔了短短几日。
宋让跟萧遥谈了许久,彻夜未眠。
萧遥离开后,宋让就开始没日没夜地练武,他变得沉默寡言,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
循柔去后山远远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转身离开了,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夜,循柔正坐在栏杆上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