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人仰马翻,所幸身边伺候的嬷嬷经验老道,对紧急情况处理得当,等到大夫赶来,又给针灸了一番,小宝才得以安稳入睡。
急惊风是孩童常见病,来势凶猛,处理不当会危及生命,即使知道去了帮不上什么忙,循柔也依然让素娥帮她重新穿戴整齐。
所有的人都围着小宝转,循柔的到来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她走到旁边,看向床上的小宝,他通红的脸颊慢慢恢复正常,绷紧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
崔氏坐在床边,接过帕子给小宝擦脸。
循柔走到崔氏的身侧,只见母亲素日里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变得松散凌乱,秀美的柳眉蹙在一起,无声地流露出担忧和心疼。
循柔往她身边靠近,闻着母亲身上的馨香,想要拉拉她的衣袖,然而见到崔氏正满心担忧,便放下手说道:“母亲别担心,小宝已经没事了。”
“白日里好转了一些,没成想晚上突然惊厥了。”崔氏眉心紧锁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宝。
循柔看了看崔氏,垂下眼睛盯着她裙摆上的花纹。
过了片刻,崔氏想起了循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里没什么事了,快回去睡觉吧。”
循柔希望那只手可以留得更久一点,可是母亲只摸两下就收回去了,心里有点满足,又不是特别满足。
如果她能再听话懂事一些,想来母亲会更喜欢她。
循柔心里有了想法,从院子里出来,沿着长廊慢慢地走着,走到拐角处,冷不丁地走来一个人。
光线昏暗,看不清晰,直到对方又走近几步,循柔才认出来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庶兄李宴。
他比她大着五六岁,看着已有了少年人的棱角,这几年他的身高迅猛生长,知书识礼,身姿仪态无可挑剔,像一杆青翠笔直的修竹。
循柔不喜欢这个庶兄,跟他的来往不多,更谈不上有何亲情,他对她来说是突然冒出来的多余的人。
不仅是他,还有木姨娘和庶妹,他们都是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人,都是来跟她抢夺父亲母亲的注意和宠爱。
母亲对她说,她跟他们不一样,不必在意他们,循柔也这样认为,她是正室所出,镇国公府是她的家,和他们这些外来的自然不同。
可是很久以后,循柔才知道她和他们不同在哪里,庶兄能得父亲的赏识与看重,庶妹能在父亲面前讨巧卖乖,严肃的父亲也会露出几分笑意。
这些都是循柔不能做的,她也想跟父亲撒娇,但这样的做法,定然会引起母亲的不满,因为不够端庄得体。
年纪小小的她自幼就被教导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贵女,循柔偶尔也会迷茫,她做得不够好么,为什么母亲和父亲最疼爱的人永远不是她。
短暂的迷茫过后,循柔依旧会规规矩矩地当她的贵女,如果她连听话都不做到,就更没有人爱她了。
爱这个字眼令人羞于启齿,但循柔却是无比渴望,她也想要人爱她,好多好多的爱。
基于此,那些来跟她分夺宠爱的人自然不受她待见,当然这一点她向来隐藏得很好。
李宴见到她也是微微一愣,随即略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循柔停住脚步,隔着一段距离问道:“这么晚了,兄长怎么还没回去歇息?”
李宴垂眸看向她,开口道:“在书阁待了许久,忘记了时辰。”
循柔故作老成地点了点头,她年纪还小,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按着成人的标准要求自己,这样的语气和神态,放在她那张稚嫩精致的脸蛋上,要把人的心都萌化了,让人恨不得捏捏她白嫩的脸蛋。
他问道:“适才听到小宝突然惊厥,不知现在如何了?”
“大夫去得及时,已经无碍了。”
简单交谈了两句,循柔带着素娥离开。
李宴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小的纤细身影绕过拐角,消失在视线里。
他望了望漆黑夜幕下的镇国公府,敏锐地觉察到她讨厌他,这种感觉由来已久,他很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李宴想起他刚来镇国公府的时候,对这个玉雪可爱的妹妹极有好感,她生得那般精致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她,他也不例外。
那时她刚刚生了一场风寒,裹着厚厚的斗篷,站在一棵梅树下看花,脸颊有点发红,带着掩藏不住的病气。
她仰头看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去够头顶的梅枝,却怎么也够不到。
他几步走到她身边,帮她折下梅枝,送到了她手里。
她得了梅枝,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如果他不是亲眼看到她走到无人处,将那枝梅花随意地扔弃,他大概依然会觉得她是个惹人怜惜的妹妹。
自那之后,他便刻意拉开了距离,平时见了面,彼此也能寒暄两句,就像方才那样。
李宴收回思绪,这世上谁都戴着面具,他又何必管她。
近日,父亲要为他延请名师,他该考虑的是如何讨得先生的喜爱以及父亲的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