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终于出关之时,乔珍当真是分外平静。
指尖微抬晃了晃,随意挥灭播放着虞惊夜晕倒画面的水幕,面色清冷淡然,很平常的起了身,很平常的推开竹门走了出去。
那时候,种满了风骨翠竹的缥缈峰还是如往常一样安静,微风袭来时竹叶轻击沙沙作响,冷然的宛若仙境。
正在打扫院子的仙鹤童子骤然听见声响时还没反应过来,手间惯性的挥了两下扫帚,才终于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
便也一下望见清竹林前仙人之姿,风华绝世。
仙鹤童子登时瞪大了眼,眸中燃起剧烈的惊喜,扔下手中扫帚往乔珍那边跑过去。
“仙尊!您出关了!”
闻声,乔珍垂眸望了他一眼,眸光浅浅神色清冷,依旧是那副高天之上冷然的仙人模样,只微微点了点头。
即使只是这样也让仙鹤童子开心坏了,声音甚至隐隐有些颤抖。
“那您可想吃些什么?我这便去做……”
然而出乎仙鹤童子意料的是,这一次,乔珍并没有像以往出关时一般馋些人间吃食,也没说自己的事。
而是垂眸望着他,问了一个他以为仙尊绝不会提起的人。
“惊夜呢?”
她声音浅浅神色微冷。
“他不在缥缈峰好生修炼,跑去哪里了?”
惊夜?
惊夜!
如此亲昵的叫法,让仙鹤童子的脸当场就僵住了,没想到也没料到仙尊居然会问虞惊夜这个废物!
“他,他……”
“他什么,”乔珍望着态度有些奇怪的仙鹤童子,微微皱眉,“说清楚。”
仙人只是略微不悦,望过来的一眼也压力极大,仙鹤童子登时额头冒起冷汗来,心里也微微发紧。
怎么回事!
仙尊不是不喜欢虞惊夜吗?仙尊不是根本不管虞惊夜吗!
可为什么一出关就询问那小子,而且态度这般重视!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难道说……
仙鹤童子似乎意识到什么,心中恐慌渐渐升腾,膨胀,笼罩住整颗心。
难道说他根本从最开始就猜错了?
难道说仙尊其实很在乎虞惊夜?
是啊。
是啊。
仙鹤童子面色惶然,仙尊性子清冷向来少言,有什么事一般都是直接做的,从不表露心迹,甚少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连清竹仙尊想要讨好她,也只能靠猜。
所以或许是他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仙尊她根本就不是不喜欢虞惊夜,甚至可能很在乎虞惊夜!
这个想法窜上心头的那一刻,仙鹤童子心脏仿佛被巨手揉碎了一般紧着疼,低着头,冷汗从额角滑落。
这一年来他对虞惊夜做过的种种事在脑海里闪现回放,渐渐让他眼睛微睁神色也愈发惶恐。
唇瓣张合几次,嗓子却紧的发不出声音来。
他这种样子,就是乔珍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也能发现不对劲儿来。
秀眉微微一皱,恐怖威压骤发,那一瞬偌大的缥缈峰连风都惧怕的停了,竹枝微微晃动颤抖,花鸟虫鱼也寂静。
清冷仙尊声音冰冷。
“他出什么事了。”
直面这股威能的仙鹤童子轰的一下跪到地上,压碎了翠竹做成的地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声音拼了命才从嗓子里挤出来。
“他,他去任务堂领任务去了。”
他避重就轻只字不提自己做过什么,却逃不过仙人之眼,就算不是乔珍真的是清羽仙尊站在这里,打眼一看也就知道虞惊夜现在肯定出事了。
知道他必有隐瞒,乔珍淡淡望了心里有鬼的仙鹤童子一眼,缓缓移开目光。
没有说话,也没再管被虚汗打湿浑身颤抖的仙鹤童子,指尖轻抬招出飞剑,踏上便往任务堂去。
现在重要的是虞惊夜,至于其他,至于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找到人后再慢慢盘算不迟。
她乘剑疾驰而去,眨眼便无踪影,微急的态度是千百年来从未见过。
也随着她的离去,缥缈峰恐怖的威压消散。
终于能动的仙鹤童子跌坐于地,望着乔珍离开的方向,神色灰败。
完了。
乔珍脚踏飞剑威压凌天突至正峰任务堂时,简直出乎所有人意料。
落地的那一刻,最开始看到她的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眼珠微瞪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眸中闪过巨喜时又分外紧张,弯下腰恭敬见礼时身体情不自禁的轻抖。
“见,见过清羽师叔!”
他声音出口之时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乔珍,狂喜刚涌上心头,又立马被仙尊可怖威压压迫的心脏微紧,迷茫而又紧张的见礼。
一时间,任务堂内外玉虚宗弟子整齐划一,皆是恭敬弯着腰。
“见过清羽师叔!”
然而乔珍谁都没理,面色冷然气势若冰没看在场任何一个人一眼,抬步走进了任务堂内。
那时候。
暗害虞惊夜派给他寒冰狱任务的内门弟子也弯着腰,没敢抬头,呼吸都被乔珍凌然的气势挤压的有些不顺畅。
心中坠坠之时不由自主的想,清羽师叔怎么会突然出关又来任务堂这种地方,而且似乎带了丝火气,谁能让千百年来清冷无欲的仙尊大动肝火?
转念却又有些欣喜,这可是见到清羽师叔的机会!有些弟子就算在门中待十年也不一定能见之一面,他可真是幸运……
也就在这杨一帆族弟心中想法翻涌之时,却感觉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了,周身威压越来越凝重,像是粘稠的水银里行走,窒息的同时充满了危险。
愈发不舒服的感受让这位弟子下意识挣扎,无意间抬起头时,却骤然望见正站在他身前的乔珍。
登时被惊傻了,愣了一秒才意识到是来找自己的,下意识更狠的弯下腰,紧张而恭敬道。
“见过清羽师叔!”
乔珍垂眸,目光在周身恭敬见礼不敢起身的玉虚宗弟子们身上转了一圈,又缓缓落在杨一帆族弟身上。
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看着,气势却丝毫不减压的众人抬不起头来。
直到身前这位暗害虞惊夜的弟子冷汗如瀑,身子都在发抖,几乎撑不住快要晕倒的时候。
乔珍终于开了口,声音冷的像寒冰雪水。
“虞惊夜呢,他在你这里接了什么任务。”
乔珍冷语入耳,本就被她气势逼迫的要疯的杨一帆族弟登时就傻了,额角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怎,怎么回事,清羽师叔突然出关就算了,怎么会特意找来任务堂询问虞惊夜的下落!
师叔不是不喜欢虞惊夜的吗!
一颗心宛若绑着千斤沉铁往下坠时,这内门弟子腿都在打颤,支支吾吾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就差在脸上写着有鬼两个字了。
乔珍眸中一冷,气势骤然下压。
“说。”
那内门弟子本就心里惶恐,这一下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狼狈不堪。
还是旁边一位机灵些的弟子,恭敬的双手奉上记录簿递给乔珍。
乔珍没有接,清冷眸光落在那弟子手中记录簿上,纸张无风自动,翻到虞惊夜那一页。
也正正好露出他名字下面寒冰狱三个字。
望见那字的一瞬间,乔珍身周气温骤然降低,因她低气压一般的心情而在正峰上空凝结的乌云,轰然一下炸起巨雷,惊煞了整个玉虚宗的人。
正在修剪胡子的掌门手一抖,咔嚓一剪刀把漂亮如银雪般的白胡子剪掉一半。
正在沏茶的清竹心一颤,整杯茶翻倒在道袍上。
宗门内一些年纪尚小的小弟子吓得直哭。
灵兽峰的灵兽们也惊地嗷嗷乱窜。
正峰任务堂。
乔珍还冷着一张脸,指尖微抬,那机灵弟子手中捧着的记录簿翻飞而起,狠狠砸到杨一帆族弟身前,惊地满室人一抖,那颇不堪的族弟更是直接吓哭了。
乔珍冷眼望着他的模样,声音冰寒。
“入门三年者尚不能守寒冰狱,你让一个入门一年且尚未能引气入体的人去,你想让虞惊夜死。”
用的是肯定句,已然确定了这人的险恶用心。
到了这个地步杨一帆族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清羽仙尊突然出关且气势汹汹前来,分明就是为了虞惊夜!
谁说她不在乎虞惊夜!
一个上千年都无甚情绪的仙尊,居然能为了一个人发火,谁能说她不在意虞惊夜!
而他,而他刚刚居然想害死虞惊夜。
杨氏族弟登时就吓哭了:“师叔!师叔!”
他几乎是哭着爬到乔珍脚边,妄图拽住仙尊衣摆求情。
“不是我,不是我!都是杨一帆!”说到这里,他好像找到了什么绝妙的借口,眼中亮起疯狂的光,“对,对!是杨一帆,都是他指示我做的!”
“师叔,师叔您明察!我和虞惊夜无仇无怨没有理由害他的啊!”
乔珍微微皱眉,伸指一点废掉他差点触到自己衣裙的手,继而指尖轻轻下压,那杨氏族弟就被压倒于地再起不能。
随后她微微侧头,望向旁边的人。
“杨一帆是谁。”
被问道的弟子连忙恭敬答话。
“回师叔,是清雯师叔座下弟子。”
乔珍冷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之后看着被自己压倒在地的那位杨氏族弟,声音微冷。
“结党徇私残害同门,玉虚留你不得。”
说着,她转身离去,路过一众恭敬弯腰送她的弟子,声音从远处的光线里飘来,冷里泛寒。
“即刻逐出宗门。”
目睹了全程的执法堂弟子当即抱拳,对着乔珍的背影有力道。
“是!师叔!”
而那杨氏族弟,早在听见逐出师门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吓晕过去。
好在也随着她的离去,屋内威压渐渐消失,一屋子汗湿了衣衫的弟子终于能直起腰来。
却无人说话,皆是面面相觑着,宛若仍在梦境。
半晌之后,终于有人回过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心中简直是震惊的感叹。
谁说清羽师叔不在乎她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