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软玉削春葱般的指尖,轻轻撩开了布料华美的车帘。
阳春三月的柔光从外倾泻而来,车内美人羽睫轻抬,软水一般温柔的妙目也终于望见了外面场景。
却是叫乔珍愣了一下,不曾想会看到这样的场面。
原来身份尊贵的丞相小女乔小姐,要来的居然是这样一处地方。
这地方离宋朝的国都不算远也不算近,是在城郊的山中,如今又正值春日到来,繁华漫山。
乔珍撩开车帘的那一刻,整个春天迫不及待似的,映衬在她柔水一般的眼眸里。
那是漫山遍野望不到尽头的桃花林。
此刻,他们的马车就停在这娇美的桃林中,宛若误入仙境,只轻轻抬眼一看就是满目芳菲,清风徐来时有的桃朵按捺不住,从枝头落下与长天共舞。
于是就像下了一场柔软的花瓣雨,落英缤纷。
抬目往远方望去,古朴的山寺一角隐在芳菲里,缕缕青烟在柔绿与轻粉中袅袅,间或伴随着静心的钟声,又令人心中沉静。
乔珍便猜出来了,约莫她今天是来这间寺庙上香祈福的。
果然。
帮着撩开车帘后,站在车边的侍女青梅见乔珍看着外面场景微微一愣,轻笑着开口。
“春日的青山寺便总是这般好看,每次来祈福都让人觉得像是误入仙境一般。”
而后又说起正事。
“侍卫已经去寺中通报了,小姐稍候片刻便可入庙祈福。”
乔珍初来,随着那人的苏醒所知道的剧情信息又被克制的厉害,暂时便以不变应万变。
顺着青梅的话,眉眼温柔的轻轻点了点头。
“有风景如此,等候也是幸事。”
看来侍女青梅和乔小姐的关系当真是不错,是主仆但也像姐妹。
她见乔珍实在是喜欢外面的桃花,就使劲儿往旁边瞅,看到不远处有个正在打理桃枝的小师父。
冲乔珍眨了眨眼,本就是才十五六的姑娘,原本的沉稳里现出一丝俏皮。
“小姐稍等,我去那边问问看,能不能折几枝桃花回家。”
青梅兴冲冲的走了。
乔珍没在车上干等着,下了马车站到桃花林里。
如今那人几乎就要醒来,由他潜意识建立起的精神世界也愈发难行,大部分主动权被掌握在对方手里。
因此她一进到任务世界,两眼一抹黑就被拉到这个寺庙外,真的只是祈福这么简单吗?
乔珍不信。
以那个人的控制欲占有欲,以及他现在精神力愈发活跃的状态,他不搞事?这不可能。
但乔珍也不怕他,甚至还有些期待这人搞出来些什么,让她好好查探查探。
穿着软粉襦裙,比这桃林娇花还要柔美的美人小姐懒懒抬眼,观察起周围环境。
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忽然是一阵止不住的咳意。
乔珍没忍住的垂眸低头,忙去找身上的丝帕掩唇。
咳意终于止住的时候,她虚虚握着丝帕心里轻啧了一声,原来换季气温变换,她最近还感染了风寒。
这具身体不算是个病秧子,但也是实打实的娇娇柔柔。
经过上个世界那么深的刺激,往后若是遇见了,估计那人把她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坎里都害怕。
乔珍轻轻笑了一下。
却也是因为心中思绪没怎么注意,忽地一阵微风袭来,吹落了枝头的桃花,也吹走了她手中的丝帕。
乔珍下意识转回身,淡粉色的裙摆在落英缤纷里轻扬,雪白的丝帕飘向身后,随着雨一般的花瓣落到地上。
轻轻盖在了站在不远处,某人精致但低调的长靴上。
春日的阳光从桃林的间隙里落下来,为缤纷的桃花雨渡上跳跃的金光,乔珍便在这晨光中的满目芳菲里,望见了身后那人那道身影。
他清瘦,却很高,打眼一看约莫得一米九往上,却是绝不会让人觉得瘦弱的,被衣料包裹的肌肉骨骼坚实,站在那里时像一柄冰做的利剑,又冷又寒。
也很年轻,约莫刚过及冠之年,头上冠着一只简简单单的木簪,将墨发的长发拢起。
眼帘微垂时,鸦羽般的睫毛往下一压,半遮住漆黑的瞳仁,混着周身那冰冷又优雅的气质,所谓君子端方四个字,约莫也就是如此了。
而后他微微低下头,看向落在自己靴上的雪白丝帕,乔珍便也清晰的望见他那张脸。
当真的是,祸国殃民也不过如此。
即使见过他那么多次不相同,却同样绝美的容颜,乔珍依旧没能免疫,心里怦然一下子跳起来,给予这般美色该有的尊敬。
下意识她心想,这要不睡那真亏大了。
她原以为今日的桃花林已经是绝美,却不想一回头,桃花尽头的那人比过这天下风光。
乔珍也只需要这一眼就能确定,这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疯子。
不过也是巧,那时候乔珍站着的地方恰好被一颗桃花树挡住,在满目芳菲与微光里,着了一身桃花粉的她身影并不明显。
那人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她,只是低头看着足边绣了一朵桃花的丝帕,轻轻皱了下眉。
他没有立刻动,就那样站在那里。
身穿一件浅淡到发白的浅绿常服,在向来民风剽悍崇尚武力的宋国,美的别出心裁,就像是落在江南街头的雨。
那么好看,又那么清冷,伸手一接叫人骨子里发寒。
顿了几秒,他终于弯下腰,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勾,将落在长靴上的丝帕捡起。
姑娘家柔柔的丝帕躺在掌心里,温柔的像是夜晚的月光落在谁心头。
他却是面无表情,心中莫说没有一丝旖旎情丝,就连感情波动都没有。
即使明知道丝帕的主人就在这片林子里,依旧无情,伸手就要将这东西扔掉。
乔珍心想狗东西,你敢扔我的帕子?
抬脚就走了出去。
桃花林尽头的清冷公子听见了乔珍走出来的声响,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手中还握着那方丝帕,抬起头看了过去。
也在那一瞬。
桃花如雨一样的微光间,他清晰的望见了远处走来那人的身影。
那是位娇娇柔柔的姑娘,从不远处款款走来时,身上穿着一件轻粉色襦裙。
今日阳光旺盛,微热,她外面也就只罩了一层浅浅的轻纱,更显得人身姿纤细。
许是这般娇柔的贵女向来养在深闺不见人,犹犹豫豫往他身边走来时,望过来的一双眼眸软若春水又娇娇怯怯,简直柔进人心底,娇柔的面庞因为方才咳嗽泛起浅浅的粉晕。
她在这桃花林里,比这桃花林还娇艳。
那一刻。
从来都冷酷无情,冰冷着不曾有过一丝情绪波动的他,心中猛然跳动了一下。
而后那跳动不仅未曾停止,反倒跳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震的他胸腔都泛起疼意。
就好像是属于他自己的那颗心,要生生跳出来,奔向那个人。
紧跟着令他陌生又熟悉的,疯狂的爱意与悲伤涌上心头,让人几近窒息,心脏被生生挖出来一样紧着疼。
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感情这种东西,他就是一个冰冷无情,不会为任何人触动的怪物。
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原来不是。
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的心属于另一个人,他和他的感情亦是,只属于那个人。
等到在漫长的时间和等待里他终于遇见她,这一刻,她带着他的心回到了他身边。
这长久的,冰冷的,宛若死水一般的人生,也终于在这个柔美的清晨活了过来。
这是他的娘子,他想。
这应该是他的娘子。
清冷的公子攥紧了手中的丝帕,方才还想要丢掉的东西,在这一刻宛若至宝被握在手心。
许是一见钟情,许是命中注定。
总归他们天生该在一起。
她只能是他的娘子。
她是他的!
乔珍不知道这位看着气质清冷面上无甚表情,姿态端方的皎皎君子此刻心里已经把她划为了自己的禁脔。
未出阁的姑娘还在记挂着自己的私物,柔柔小小一只站在身量高大的那人面前,有些不敢看他。
低着头,柔白的指尖犹犹豫豫指了指正被他攥着的帕子。
“多谢公子,那帕子是,是我的……”
她主动向他走过来。
她还跟他说话了!
她是不是也心悦他!
清冷公子心间轻抖,身体止不住的轻轻颤粟着,目光紧紧落在乔珍眉眼上,下意识将手中的丝帕递上前去。
乔珍还保持着贵女小姐的人设,娇怯的低着头没有看他,伸手去拿自己的帕子。
柔白的指尖探上去,轻轻拽了一下却没能拽动。
她便用上更大的力道去扯,可那方柔软的丝帕就像被锢在那公子指尖,怎么拽也拽不动。
晨光下的桃林里,她和他的手就纠缠在那小小的丝帕间,一个想走一个不让,缠绕纠葛又平生暧昧。
乔珍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