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嗒。”
轻而沉冷的脚步声踏在月湖边木质走廊地面的光影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气势强到叫人简直喘不过来气。
随着行走的步伐,湖水与春日的阴晕落在他侧脸,忽明忽暗轮廓深邃,映衬的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冰冷肃杀又高不可攀。
正是将乔珍哄睡着后出了门的秦琳琅。
若乔珍在此,望一眼他此刻所走的路线便能知道,这人竟然是全然按照她被兰意带走的方向原路返回。
所以最终,秦琳琅毫无意外的来到了乔珍和明珠一同被药倒的那间休息室。
站在那里看着这间隐蔽在阴暗处的门,秦琳琅本就冰冷的神色愈发寒下来,原只是隐隐围绕于身周的杀气像是被浇了一桶热油,顷刻间剧烈燃起。
此时此刻若是有人站在他身旁,怕不是会被吓得冷汗直流。
秦琳琅也就只看了两眼,寒着一双眸,伸出修长如玉的指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原本供于公主休息的屋子依旧奢华清幽,也是极安静的,隐隐只能听见风从窗外吹过的声音。
在这过分的安静里,屋子里的场景却又与乔珍离开时大不相同。
原本寻常人不能踏进的公主休息室内,此刻竟有许多人于其中。
屋子的主人明珠公主也已经醒来,许是吃过解药了,欲念解开后面上仍挂着未褪去娇艳的粉。
昏昏欲睡着,却又不敢睡,抱着膝盖坐在晕倒时的那张榻上,将自己缩成一小团,豆大的泪珠缓缓滚落,哭的无声。
听见秦琳琅走进来的声响,是下意识的,明珠微微侧眸看了过去,一下子被这人过分惊艳的容貌吸引的愣住,疑惑他究竟是谁。
但紧跟着又察觉到他冲天的杀气,以及骨子里那嗜人的血腥,登时明白过来这也不是什么好人。
吓的低下头发抖,不敢再看。
就站在明珠对面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是个长相颇俊秀贵气的公子,风流的一双桃花眼含情,眸尾带着一颗浅色的泪痣,漂亮的唇角总微勾起来,见人是先带三分笑意。
此刻手拿一柄折扇轻摇着,看起来是叫人如沐春风。
可分明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明珠作为当朝公主殿下看起来竟有些怕他,连望都不敢望一眼。
也明显,这泪痣公子与秦琳琅是熟识的。
见到秦琳琅推开门走进来,眸光登时一亮,笑意更深了。
“怎么耽搁这么久才过来。”
闻声,秦琳琅没有说话,冷睨了他一眼,光影里那双漆黑的眼眸冰冷的吓人。
泪痣公子登时不敢笑了,拿着折扇的手也僵起来,摸了摸鼻子,讪讪噤了声。
明珠显然是认识泪痣公子的,却不认识秦琳琅。
但正是因为认识泪痣公子,知道他是个混账,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做的性子。
这下子见到秦琳琅一个眼神便制住这凶货,简直惊坏了。
暗想这人究竟是谁?竟然能叫他害怕。
秦琳琅却收回目光没再看任何人,径直从侧门走进来,带着一身冷气到了屋子正中央。
那时候房间的窗口紧合,屋子里没有一丝风,本清幽的室内因为封闭温度缓缓积蓄而起,叫人颇燥热。
阳光就从缝隙里落下来,照亮了蒸炉一般的室内场景。
这作为尊贵的公主殿下休息室的房间内,正中央处竟然跪着许多人。
没有五花大绑,口里也没塞任何东西,但就是没人敢动也没有人敢说话。
他们跪着的地方,原本光滑的地面上鲜血淋漓,几道汇聚成小河一般的血流在屋中蜿蜒可怖的流淌。
滴答。
滴答。
小河的源头血滴还在落下,砸到地面上扬起破碎的血花。
就顺着那血花继续往上看去,先是望见一只只空荡荡的衣袖,而后则是跪在地上之人在剧痛里颤抖的身体。
跪在地上的这群人,居然每一个都被生生砍掉了右臂!
有些或许是反抗的狠,四肢都快没有了,此刻脸色苍白,半死不活的趴在那里。
更可怖的是就在跪在那里的人身前。
他们刚被砍断的肢体就堆在那里,混乱的团成一团,几条乌黑恐怖的狗被几位黑衣蒙面人牵着,端坐在那里,猩红的眼眸盯着地上的碎肉,嘴角口诞流淌。
似乎只要黑衣蒙面人一松手,他们就会冲上前去,在跪着的人面前生食他们的肢体。
整个屋子里都是飘扬的血腥味,此刻的场景也可怖的叫人心惊,怪不得明珠白了脸一直缩在角落里哭。
而跪着的那一排最边上那个,不是别人,正是亲手给乔珍和明珠下药的侍女兰心,她左手紧紧握着失去的手臂的袖管,因为失血过多摇摇欲坠,面色惨白。
有她在,跪于此的这群人身份便明朗了,估计都是这次参与下药的人。
这些人受人指使胆敢对当朝公主下手,身份背景甚至自身本事毕竟不俗,却不想居然这么快就被秦琳琅的属下和泪痣公子抓起来了。
还整治的这般服帖。
秦琳琅走到他们身前,分明是暴怒着,却反倒愈发平静下来,冷冷看了这几人一眼,似乎没望见那鲜血淋漓的场景。
声音冰凉的不带一丝情绪,却叫所有人都心里泛寒。
“我有点生气了。”
旁边站着的泪痣公子登时面色一肃,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乖乖,这位气性怎么会那么大。
往日里这人可总是丁点情绪都没有的,能让他说出生气来,可真是宋国都要抖三抖。
泪痣公子都害怕了,明珠更是直发抖。
跪在地上的那群人闻着愈发浓郁的血腥气,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才是主事的,连皇家都要靠边站。
一时间,屋子里冰寒下来,谁也不敢说话。
秦琳琅垂眸望了眼地上的血,眸色在沉静里变得愈发冷了。
攸然。
正站在那里的秦琳琅身后出现道影子,鬼魅一样穿着一身黑衣,手拿一柄银月弯刀,气质冰冷无情。
年纪很小,约莫十六七,长相俊秀和夜玄极为相似,约莫是双生子。
他很了解秦琳琅的情绪,都不用传达指示,黑衣少年出现后径直走到跪在那里其中一个人身后,面无表情,伸手掐住那人脖颈。
黑衣少年用的力道很大,凌厉的指尖几乎卡进脖子的软肉里。
那失去手臂脸色苍白的男侍卫立马就不能呼吸了,但想来是讨教过少年的手段,不挣扎也不敢叫,脸生生由卡白涨成猪肝色。
秦琳琅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袖中探出把精致的匕首,修长指尖随意把玩着。
“说吧,怎么回事。”
这些人能做出对公主下药的事,不是死士骨头也极硬,没第一时间寻死,是被泪痣公子和黑衣少年他们拔了毒牙收了毒药,给控制起来了。
最主要的是,指使他们的人背景亦是滔天,真要说了他们依旧没命好活。
于是秦琳琅开口之后,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静,无人开口。
秦琳琅自然料到了,眸光却还是冷沉下来,声音淡淡的。
“夜雪,我没耐心了。”
乔乔还在房里睡着,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只想着早点处理好事情赶快回去。
不然她万一中间醒过来没看见他,哭了或者误会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秦琳琅面色愈发不好。
夜雪显然也是个心狠手辣且果断的,应声道。
“是,主人。”
杀手出身的人,也自然会些拷问技巧,深知死亡不是最可怕的,生不如死才是。
松开卡住男侍卫脖颈的手,一脚把人踹到侧面,那群正流着口诞的黑狗面前。
野性不驯的狗很听话,也兴奋,知道被带到自己面前的就是给自己的食物。
登时。
疯狂的扑向倒在身前的人。
惊恐而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室内,久久不能停歇,男侍卫脸皮都快被撕扯掉了,身上不知道多少个血洞,翻滚着却逃脱不开。
站在一边的泪痣公子诶呦一声,唰的一下打开折扇遮住眼,懒得看。
明珠公主哭的更狠了,差点干呕出来,又立马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
秦琳琅却是当真的冷心冷肺,他爱一个人时疯的可怕,面对其他人时冷血无情的更可怕。
因为高傲如他根本谁也看不上眼,不把人当人。
指尖微转,精致的匕首在他掌心划了个圈,又被虚虚握住。
淡淡望了一眼烈狗分食的场景。
“还不说,那继续。”
于是死神一般的夜雪走向下一个。
那是个侍女。
面对她,夜雪直接拿起方才他们下药给乔珍和明珠的青梅茶,微微弯下腰来,冷血的少年将玉色茶壶在侍女面前晃了晃。
又带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那里,狗在吃人。
夜雪的声音就落在侍女耳边,冷的叫人发寒。
“喜欢哪条?”
合欢散就在眼前,夜雪又是这般说,她要是还死撑着不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侍女看着眼前血腥的场景,哇的一下子吐出来。
夜雪冷了眼,抓住她头发就要把茶往嘴里灌。
就在这时。
“是那位让我们做的!”
一道强装冷静,但细听之下内里隐隐在发抖的声音响起。
一下子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夜雪停下动作,泪痣公子和明珠也扭头看过来,就连秦琳琅都微微抬了头。
顺着屋子里燥热的光看过去,那人的眉目明显,竟是脸色苍白但依旧强撑着冷静的兰心。
兰心是个狠人,从她对乔珍中药不管不顾就能看出来,自然也能看的清楚局势。
事情现在已经暴露,那就注定他们这些两边都讨不了好。
但即使这样那位也不过只是会直接处死他们而已。
可这些人,这些人……
跪在那里的兰心看着不远处的秦琳琅,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这个人是魔鬼,是魔鬼!
落到他手里还不如去死!
秦琳琅冷漠的看了兰心一眼,他是知道的,就是这个女人给乔珍下了药还要把人藏起来,眸光微微跳了一下,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好奇的泪痣公子没忍住的先开口。
“那位是谁?”
但兰心既然开口了,自然不可能只求一死不为自己谋出路,她害怕秦琳琅,可还是咬了咬牙。
“若我说了你们不能杀我!也不可折磨我!”
“哦?”秦琳琅轻轻挑了挑眉,眸光淡淡的,“你跟我谈条件?”
兰心敢谈,那自然有些底气。
“我知道,你们就算逼问他们也能问出来,但这里知道所有内情的人只有我。”
“若我不说,你们万不能触及内情。”兰心鼓起勇气看着秦琳琅。
望见她怕到轻抖的眸光,秦琳琅那双漂亮的眼眸依旧淡淡的,就这么静了半晌,他弯起唇角,忽地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意说不出来是冷嘲,还是无所谓的讥讽。
“你说。”
空口白牙,这魔鬼的话又怎么能信,兰心张口就想说些什么。
这下连吃瓜的泪痣公子都不耐烦了。
“嘛呢,说不说,还要我们给你签字画押不成。”
兰心狠狠咬了咬牙,说不说都是死,不说死的更难看,自己的命捏在他们手里,哪里有谈条件的余地,现在就只能赌了。
要是她真死了,眼前这拨人和她背后的势力必定打起来。
乱吧!谁都别想好过!
几乎是怀着报复的心理,兰心脱口而出。
“是陛下!”
“是陛下让我做的!”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泪痣公子以及明珠公主都愣住了,尤其是明珠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