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珍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什么蛊惑,竟允许秦琳琅今夜陪着自己。
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交叠于腹部的指尖于被褥下轻轻拧紧,纤长羽睫在熄了灯的黑暗里轻颤。
因为此时此刻,秦琳琅就在她床上的外侧,去除了微湿润的外裳,只着了件单薄的里衣,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两人中间隔得挺远,可乔珍还是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好闻的冰酒味,萦绕身周,在暗夜里撩人心弦。
原先乔珍还是有顾虑的,毕竟设定上她是个未出阁的小姐,深夜与男子共处一室已经是于理不合。
倘若再留他陪着自己,更不成体统。
万一被人发现可是有损名节的事。
秦琳琅那张嘴却舌灿莲花能说会道的很,先是劝她青梅等人已经睡了,人设是温柔的乔珍自己砸了自己的脚,自然不好再去打扰。
而后是表真心,说他只是在床边守着她,等乔珍睡着之后便走。
闻言乔珍心里冷笑一声,心想狗男人,信你就有鬼了。
但他那么热情那么处心积虑,都送上门来了,乔珍哪有不吃的道理,她也不能认输不是。
贝齿轻咬唇瓣,似乎在犹豫纠结,直直半晌过后才终于答应。
望见她点头,暗地里一直摩/挲指尖的秦琳琅动作一顿,漆黑若琉璃的眼瞳深处滑过一丝欣喜,轻轻笑了出来。
他却不知道乔珍有多会演,而且她不仅演,还要勾的他心神皆乱。
一开始秦琳琅是真什么也没做,就如他说的那般老老实实坐在床榻边微微一角,守着心上人入睡。
是乔珍先越了线,躺在床榻上下意识伸手轻轻拽住秦琳琅垂下的袖摆,微抬眸,也不说话,就用这样一双柔若春水的眼眸望着他,楚楚可怜惹人疼。
秦琳琅漆黑的眼瞳在烛火下仿佛润了一层柔软的火光,伸手轻轻摸了摸乔珍的小脑袋。
“乖,睡吧。”
在他很有存在感但温柔的注视下,乔珍闭上了眼,也似乎因为有这个人的陪伴,真的安心下来。
闭上眼眸后眉眼神色平和,渐渐缓缓的呼吸也静下来,闪耀的昏黄光晕下,她的面容好看如斯。
没过一会儿好像真的睡着了。
秦琳琅伸出指尖轻轻抚弄了一下她颊边碎发,唇角微弯,却也卑鄙,人睡着都并没有遵守约定离开。
却不想。
就在乔珍刚睡下一会儿后,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先是轻轻皱了下眉头,紧跟着牵住秦琳琅指尖的手也猛然一紧,整个人开始无意识的轻微颤抖。
就好像梦里正有什么人在急迫的追她一样。
秦琳琅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忙低下身凑到乔珍面前。
“卿卿你怎么了?”
梦魇中的乔珍没有给他回应,皱眉颤抖的幅度更大了些,直到最剧烈的时候,豁然一下,她睁开眼来。
“琳琅哥哥!”
“我在,我在!乔乔做噩梦了?”
噩梦方醒乔珍正是惊魂未定的时候,望见他熟悉的面容关切的神情,她一下子扑到秦琳琅怀里,纤细的手臂紧紧将人揽住,似乎怎么也不愿意放开,缩成一团的娇小身躯隐隐在人怀里发抖。
秦琳琅一把搂住了她,修长精致的大掌很有安全感的护在脑后,另一只手环绕而过将她紧紧圈在怀中。
“不怕,不怕,乔乔梦到什么了?”
怀里的人好像搂着他才终于缓过来些,声音却还在发抖。
“我梦到,我梦到有人要杀我,你就站在我前面,可是我怎么也跑不过去,我害怕,我害怕你会走。”
这会儿别说要秦琳琅走,要他去为乔珍拼命他也眼睛都不会眨。
愈发心疼的搂住乔珍,在她额角轻轻吻了一口。
“我不走,今晚我都不走了,就在这里守着你。”
纵害怕,温柔的乔小姐还是很知道心疼人的,没安全的感的柔雀一样攥着秦琳琅衣襟,声音轻轻的。
“今晚好冷的,琳琅哥哥你,你要不脱了湿衣服,上来睡吧?”
秦琳琅要求没那么高的,原本只是想着能守在这里,在这般亲近的距离静静看她一整夜,就足够欢喜了。
面对她,他总是从骨子里害怕失去,好像他一旦做错什么事情,她就会永远的离开他再也不回来。
却不想她今夜真让他留下来,甚至还让他上榻。
他的乔乔可当真是,引狼入室,什么也不知道。
下意识的秦琳琅把人抱地更紧了,烛光下修长如玉的指尖微微松了些,垂落而下到乔珍肩头,缓缓摩挲。
声音也喑哑下来,清冷里燃起一丝丝不明显的火。
“乔乔,当真?”
乔珍顿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之后就变成了那般。
秦琳琅褪去湿润的外衣守在榻侧,乔珍则躺在里面,熄了灯,两人在静谧里望着黑暗,不大的床榻中间两人的身影仿佛隔了条银河。
乔珍轻轻眨了下眼,可即使离得那么远,她还是在安静的夜色里闻到了属于他的味道,清新干净像是冰酿成的酒,凉又冷冽着让人沉醉。
也或许是他来之前润了雨,沉醉里还带着丝清甜。
分明是那么冷的味道,缠缠绕绕而来落到面上鼻尖,又莫名的叫人觉得有些许热。
乔珍本来是有些困意的,这会儿被他长牙五爪的味道和燥热包裹,又睡不着了。
她轻轻抿了抿柔软的唇瓣,莫名觉得口中有些干渴。
想了想侧身向身边的秦琳琅看过去。
他是平躺着,侧脸在月光下看不真切,只能望见一道剪影,竟如此也显得他轮廓优越俊秀非常。
下意识,乔珍用目光一笔一划描绘着,他光洁的额头,鸦羽一样的睫毛竟在暗下的阴影里也突出,小刷子一样挺立,鼻梁高耸,下颌线清晰俊朗。
虽然每个世界他的相貌都不相同,但无论怎样都是蛊惑人心的好看。
微风从开了一道缝隙的窗口吹来,碎发拂起又静静落在他面上。
乔珍的呼吸好像也随着风乱了,而后又渐渐在微凉的雨夜里变得热起来,裹着薄衣的胸脯小幅度起伏着。
微微的,乔珍侧过身子面向秦琳琅,裹着自己的小被子往他那边蹭了蹭。
秦琳琅一下子察觉到了,侧眸看过来。
虽然他没有说话,乔珍还是读懂了他的意思。
她停下了往那边轻蹭的动作,安静的窝在距离秦琳琅半臂之遥的地方,舌尖微微舔了舔唇瓣,伸出手,柔软指尖轻轻拽住秦琳琅袖口。
“琳琅哥哥,”她的声音轻轻响在这夜色里,“我的药好像还没解。”
黑暗与夜色总是会使人迷乱,掩藏人的欲望也放大人的欲望。
心心念念的人就毫无防备的在自己身边,秦琳琅真的是忍了大力气才一直安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动。
也几乎是在乔珍拽上他袖口的一瞬,秦琳琅喉间便止不住的轻滚。
紧跟着又听见乔珍软软的话。
秦琳琅侧眸望过去,夜色遮掩了他肆无忌惮到凶恶的眸光,呼吸缓缓急促起来时他开口,声音在静谧的雨色里微微有些哑。
“乔乔,药效已经解开了。”
夜玄在月湖园林给他的解药就足够解开所中的所有药性,后来怕她还受不住不舒服,又补了剂量稍小一些的汤药。
不管怎么说现在过去许久,乔珍的所中的药性该是已经彻底解除,她早该没事了。
却在秦琳琅话音落下的时候,正攥着他袖口的柔软指尖紧了紧。
直至过了好半晌,夜色里才传来那人软软的话,只一句,就撩的秦琳琅心神皆乱,克制彻底粉碎。
她说:“那为什么我还是很想亲你?”
瞬间,秦琳琅本就危险的眸光彻底暗下来,漂亮的眼尾染上丝丝的红,凶的像是要吃人,又欲的让夜色都缭乱。
黑夜却成了很好的保护色,他呼吸急促着,喉结上下轻滚,藏在黑暗里无人可知。
静了半晌,秦琳琅转过身去面向乔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若花瓣的脸颊,轻声的叹息里燃着火。
“乔乔,真是要了我的命。”
乔珍没要他的命,他却把乔珍亲的快要晕过去。
软在那里承受着烈火一样灼烧的吻时眸光迷离,樱红色的唇瓣都快麻木了,柔软的指尖抓乱了秦琳琅胸口衣襟。
雨夜里仿佛烧起火来。
说秦琳琅恪守礼法,他把人家姑娘压着亲到哭了。
说他不知克制胆大包天,却偏偏,最后的最后他生生停下来。
是怕乔珍不愿意,也怕她才遭遇那样的事会害怕。
却不想,在秦琳琅微微起身之际,乔珍竟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
她也不说话,就躺在那里望着他,因为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所以秦琳琅更能望见那双水润润的眸子,下一秒就能流落春水一般,软进人心底。
秦琳琅的动作顿了一下,眸光愈深,喉结轻滚时他轻轻低下头凑到乔珍耳边。
“乔乔想?”
越得不到的东西越会想着,乔珍才不叫他轻易得逞,犹豫的张了张唇,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对秦琳琅来讲,自然是失望还有些不好受的,看来想要得到她的心和认可,他还有一段路要走,仍需努力。
但秦琳琅是什么人,都到这一步了,才不会甘心轻易放手。
轻轻吻了吻乔珍白玉般的耳垂,似蛊惑一般在她耳边轻声吐息。
“那——乔乔不是难受?要我帮你么?”
“唔?”乔珍稍稍来了点兴趣,眸光迷离的看着他,“怎么帮?”
警惕的小兔子上了钩。
秦琳琅轻轻笑了一下,没有答话,低下头来。
裙摆若莲花荡开。
许久之后。
秦琳琅侧眸亲了亲掌心带着柔痕的如玉脚踝,起身凑到乔珍耳边,如玉拇指指抚轻碾擦了擦唇瓣。
那时候,乔珍正眸光迷离,若藏了一汪春水。
秦琳琅笑着轻轻亲了亲她唇角,清冷声线哑到撩人。
“喜欢吗乔乔?”
乔珍在他的声音里回过神来,咬着唇瓣不愿意说话。
心想真是不要脸。
不过——
她轻啧一声,这位杀伐果断的主,现在倒是越来越会伺候人了。
第二天。
细雨停歇,温软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而来。
乔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被子盖的好好的,身边床榻上却已经没有人了。
她是个自己开心万事不管的主,昨夜舒服了又被伺候着擦洗后迷迷糊糊就睡了,没管秦琳琅。
那样的情况下他昨夜肯定是没能睡成,约莫愣睁着眼看了她一宿。
也不知道最后究竟是什么时候走的。
只是——
乔珍侧眸看向桌边,晨光落在桌面上,也照亮了那盘柔软的栗子糕。
热气腾腾,轻甜的香味散发了整个屋子。
看着就叫人心情好好。
乔珍望了两眼,轻轻笑了下。
不仅会伺候人,还很贴心啊。
这日之后。
京中却发生了件大事,听传言说是尊贵的皇帝陛下突然病了。
最起先是在梦里突然惊醒,说看见了一堆可怖的舌头挂在床头,那是厉鬼要来杀它。
或许是年老与病痛让他再没了年轻时的意气,他凶戾的外表下满是恐惧。
醒来之后发了疯,拿起剑便大吼大叫胡乱的砍,乱剑戳死了好几个侍从,寝宫里流了一地的血。
之后又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无缘无故的暴怒,无缘无故的骂的所有朝臣不敢抬头。
再回宫中便猝然倒地,一病不起。
乔珍不用猜都知道这是秦琳琅做的,只是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神通广大,竟派人潜入了皇帝寝宫,还装神弄鬼把人吓成那样,没露出一丝破绽。
不仅如此,他还把诗会后续处理的非常好,皇上的计划败露死了那么多下属竟也没起疑心,只以为是燕家不愿,把矛头对准了他们。
本就不平静的京都因此更乱了。
却又因为皇上这大病一场,各方势力谁都没有先动去当那出头鸟,一时间竟又诡异的平静下来。
甚至中间乔珍还去探望了明珠公主,因为月湖之事她看起来成熟不少,失去了些往日的纯真和活泼劲儿。
但因为时间,也或许是老皇帝的病重渐渐缓过来,总体上气色还算不错的。
日子居然就这么在难得的平静里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
乔珍早从诗会阴影里缓过来,甚至都快忘了那日惊险,却还记得秦琳琅的救助之恩。
一直想感谢他,但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最近,五月初花灯节到来,也因为两人如今日渐暧昧的关系,乔珍打着道谢的名头约着秦琳琅一起去赏花灯。
没带侍女,只跟了几个乔相千叮咛万嘱咐要带在身边的侍卫。
秦琳琅自然是欣然答应,再开心不过。
五月初一夜晚,花灯节上。
当真的是热闹非凡,花灯节是宋国除了过年最盛大的节日,为了庆祝,也是因为一年到头来人们为生活奔波,今日终于有了由头能放松,这一下真的是像炸开了锅,仿佛整个京城的人都出来了。
街道上人流拥挤闹声喧喧,两边则摆满了各种摊铺,卖糖人的摆首饰的还有捏泥人的,应有尽有。
甚至街角处还有人卖艺,那人就站在人群里喷火,轰得一声橘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夜晚。
乔珍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古代这样繁荣热闹的场景,颇有新鲜感,几乎是一走近街道就兴奋了。
踮起脚往里头瞅,火苗喷的老高的时候周围哄然叫好,她一双眼睛直溜溜的看,也跟着拍手。
秦琳琅就跟在她身边,微微低头,唇角带着宠溺的笑意。
这个世界是那样喧闹,唯有他是安静的,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只有他在看她。
忽然的一下,他就有些理解了泪痣公子曾说的烟火那个词。
泪痣曾经总说他太冰冷,说他没人味儿,他当时是不屑一顾的,为权势夺皇位,不心狠手辣如何能成事。
直到如今,直到此刻,他站在热闹的街道,守在她身边,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忽然就明白了人间。
他的半生都在阴暗里孤寒,她是照耀进他贫瘠世界里唯一的温暖。
恰也在这时候。
卖艺的大哥结束了表演,开始要些打发的赏钱,有的人慷慨解开了钱袋,有的人就此散去,人群喧闹起来。
手艺人不容易,乔珍原本想凑个热闹,一摸自己没带钱,就去拽秦琳琅的袖子。
秦琳琅知道她的意思,笑了声,抬指弹了粒碎银子进去。
要是泪痣公子在这里估计该惊掉了眼,谁能想到这位冰冷无情的主,有一天会来花灯节,还打赏小贩。
场面就是在这个时候混乱开来的,散去的人群在前面被堵住,后面的人又急着往上挤,一下子全涌到一起。
轰然一下重量堆到乔珍身上,她被拥挤的人流生生撞到秦琳琅怀中,脸埋在他温热坚硬的胸口,鼻尖萦满了属于他的味道。
一下子,喧闹的街道仿佛被按了静音键,乔珍眼前只能望见秦琳琅的怀抱,耳边也只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蛊惑人心到躁动。
就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秦琳琅的悸动不少她一分,甚至更汹涌澎拜,一下子伸手抱住了撞进怀里的人。
望见她近在咫尺娇娇小小,自己轻轻一搂就能全然掌握的身影,他的眼眸里像揉了星光,满目温柔。
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温情的好时候,汹涌的人流还在挤,周围愈发吵闹。
秦琳琅轻轻皱起眉来,紧紧护着乔珍未让人碰到她一分一毫,带着她走到人流稀少又安静的巷子里。
站到僻静处,乔珍好像还在因为方才那个拥抱害羞,微微低着头,红着脸推开秦琳琅的怀抱没有说话。
这一下就像有一朵花忽然开在秦琳琅心尖,痒痒的,万般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