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乔珍不知道的是。
秦琳琅不是秦琳琅,却当真是从江南来的。
当年因为某些缘故,他遭遇追杀,被人护着从京城一路逃到江南才终于躲去危险,从此便在这里落了根,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这里。
以秦琳琅的本事和野心自然不可能安安分分,就地在江南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直至如今及冠之年,京城以南全掌握在他手中。
可怜宋帝还一直提防这个怀疑那个,生怕有人觊觎他皇位,实际上半壁江山早落到秦琳琅掌心里。
皇上不是南方的主人,他才是。
尤其江南作为秦琳琅生活那么多年的地方,更是他庞大势力的最核心之处,几乎这里的每一寸都在他掌控之中。
他那时离开江南去京城,是为报当初追杀之仇,是去杀人的。
却不想初到京城就遇见乔珍,一颗心直接被勾走了。
为她放弃原本计划,改名换姓大费周章潜伏乔府,一心围着她打转。
哪像明珠想的有那样多阴谋诡计,利用这个骗那个的,他只是心悦乔珍到处心积虑非她不可,用尽手段而已。
却不想如今兜兜转转又回江南,乔珍直接撞进秦琳琅掌心里。
这下子,就像娇柔的花枝落尽层层叠叠的蛛网中,不知不觉间已被全然包裹禁锢。
若能一直维持着现状还好,一旦两人间脆弱的关系破裂,乔珍逃都无处可逃。
可乔珍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跌到秦琳琅的掌控之中,估计知道她也不在意,还会觉得更有趣。
她还在想着来到江南后的这两天,秦琳琅都在忙些什么。
秦琳琅自然是在忙京城的事,纵如今远离江南,秦琳琅暗中还掌控着京中局势。
毕竟如今宋帝虽愈发疯魔,身体却也是强弩之末,五皇子被流放,太子又仍在幽禁之中,许许多多的布置都到了收尾的时候。
难免要忙一些。
就总有没办法陪在乔珍身边的时候。
乔珍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时候。
比如前日,来江南的第一晚秦琳琅还溜进房间哄她入睡,结果第二日一早乔珍却没见到他。
一问,竟是出府了,又无人知道他是去了哪里。
然而乔珍才刚这么随口一问,立马他就回来了,带了很多江南特产,看着便是特意为讨她欢心去寻的。
曾经在京城的时候秦琳琅为了哄她时常也会这样干,就好像一切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乔珍就是觉得怪怪的,秦琳琅做事怎么会简单。
心有疑窦,乔珍就威逼利诱系统去观察秦琳琅动向。
系统如今虽因为秦琳琅精神世界的活跃受限制颇多,这点事还是能做到的。
这下乔珍才知道,原来秦琳琅不在别院的时间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有时他说是去书房看书,实则内里还有他人在与之交谈。
他每晚都会哄乔珍入睡,半夜却又总是悄然起身离开。
秦琳琅没有问题谁有问题?
得到反馈的乔珍暗暗有了心思,该是按照明珠与她种下的疑虑,去查查她这位好哥哥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乔珍眸光微闪,轻轻笑了一下。
万一的真叫她查到什么,秦琳琅怕不是要当场开始发疯了。
查不到也无所谓,秦琳琅日后总会知道她曾经怀疑过他,暗中查探过他。
以他的掌控欲和疯性,介时依旧不会好受。
这样的查探怎么都不会亏。
乔珍行动速度也快,想到就开始行动。
在来到江南的第三日午后,秦琳琅又一次出了门,乔珍听说后面上随意应了声,却在他走后转身就去了他房间查探。
这次来江南住的别院是乔相私人的,分外清净雅致。
竟很贴合秦琳琅的风格,清雅里透着疏离的冷,就连房间也极其简约,书房和卧室在一起,中间用浅色隔断隔开。
抬目望去,内里除了书架,前面一张书桌,再里面一张床,以及一个茶桌几个凳子便没有了。
整体是清净的冷色调,叫人觉得无趣得紧。
乔珍裙摆轻移跨过门槛,望见这样的场景不由愣了一下,这简单的都叫她不知道从何查起。
小心翼翼合上门后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书桌前看一看。
摆放满满的书架上看起来倒似乎没有什么用,乔珍扫了一眼,都是些策论之类的东西,很是平常。
便转目望向书桌上。
桌子上也是极简约的,一个笔架几本书,再正中央放了几张纸便没有其他了。
只是低头看去,那几张放的微微有些混乱的纸张上似乎写了什么,却被一枝桂花遮住了,墨色从花枝缝隙里探出来,看不真切。
乔珍抬指将花枝拨开。
浅黄色的细碎花朵由枝头脱落轻轻飘散,纸张上的笔记也终于在下午细碎的阳光中映入眼帘。
笔锋凌厉似冰如剑的笔迹,书写的是太过温柔的两个。
——乔乔。
在乔乔两个字旁边还滴落一团深黑的墨迹,缓缓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叫人一下子就猜到了。
约莫笔迹的主人是在发呆的时候,无意识写下了乔珍的名字。
乔珍倒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也无法想象秦琳琅这人居然也会有恋爱脑上头,想一个人想到发呆的时候。
没忍住,弯起唇角轻轻笑了一下。
却在这时。
意外突生。
“嗒——嗒——”
轻浅稳重的细碎脚步声,不大明显的从房外走廊中传来。
乔珍本含着轻轻笑意的表情一凛,皱眉再仔细听过去,伴随着脚步的还有隐隐交谈声。
是秦琳琅回来了。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不是才刚出去么。
倘若她真的查到什么还好,能当场质问秦琳琅。
可问题是她才刚进来什么都没查到,要是在这个叫秦琳琅发现她在查他反而不好,没有证据连质问都做不到。
以那人的性子往后也会有所防备,定会将她暗中掌控起来,那乔珍以后行事就被动了。
现在还不是撕破平静的好时候。
乔珍将指尖桂花花枝放回原位,略一思索就决定先躲起来。
只是秦琳琅这屋子也太空了,一眼望去根本没有容人藏身的地方。
好在乔珍冷静,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时忽然想起来什么,转目望向里间床铺。
而后轻轻挑眉,露出一丝笑意,想到个能糊弄过去的好主意。
几步走到床前,将鞋子踢到床下,掀开帷幔躲了进去。
好险,就在她刚躲好的下一秒。
面无表情气质清冷,正和夜玄说着什么的秦琳琅已经走到门前。
刚想伸手推门,忽然一顿,凌厉的目光微抬如剑般刺近屋内,隐含杀气。
半秒之后,又像察觉到什么,微愣了一下,杀气退下去的瞬间温柔渐渐浮上眼底,轻轻挑了挑眉。
微侧眸看了眼夜玄。
“你先退下吧。”
正准备汇报京中局势的夜玄闻言怔了一下,却不敢有疑问,恭敬道。
“是。”
秦琳琅伸手推开门。
随着吱呀一声,午后的阳光从他身后越过倾斜而入,裹挟着桌案上桂花花枝流落的浅淡香气,整个房间清冷沉静。
秦琳琅站在那里静静望了屋中一秒,才抬步走进屋内,没去往书桌前查看,也没在这叫人惫懒的午后去床上小憩。
而是安静走到床前的桌边坐下,不缓不慢给自己倒了杯水,玉色指尖落在白瓷茶盏上,水光润泽的他唇色清透好看。
看着竟姿态悠闲无比。
他没发现她进来了?不会吧。
躲到床上后一把掀开被子,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乔珍没忍住动了动,隔着帷幔偷偷猫猫看向外面。
却一下子望见秦琳琅正抬头,吓得她噌的缩回去。
鬼鬼祟祟的小东西。
清脆的一声响,秦琳琅将茶盏放到桌上,目光并没有往床上看去,只是眼帘轻垂时,唇角却浮起一丝浅浅笑意。
而后终于起了身。
却是缓步准备走到书桌前,看样子是要去看书。
那她岂不是要一直在这里躲着了,乔珍蹭一下抬起头,她都想到绝妙的注意了,只要秦琳琅走近就能糊弄过去。
他却偏偏不过来,是不是知道她在这里故意的。
床上的人有小脾气了,正走向书桌的秦琳琅眸光微柔,终于不再逗她,脚步一顿转身向床边走了过去。
突然的一下还给乔珍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也不管了,管他知不知道,反正现在是出去的好时候。
就在秦琳琅走到床前时,一下子掀开帷幔,小表情张牙舞爪。
“吓!”
秦琳琅站在那里动都没动,暖色的阳光下,墨瞳中笑意星星点点蕴来,开口时声音清凉如酒好听。
“嗯,吓我一跳。”
你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哪里被吓了一跳?
乔珍跪坐在床上撅起嘴,手一拢,用帷幔围住脖颈,只露出个小脑袋来,就这样探头看向秦琳琅。
“什么呀,你根本没被吓到。”
她气鼓鼓的,因为在床边躲了太久,颊边被热意蕴出柔柔的粉。
叫秦琳琅的心砰一下,开出朵花来,而后那花朵绵绵延延连成一片,叫漫山遍野都染上绚烂,望向乔珍的眸光愈发柔软。
往前一步,弯下腰来,双手捧住乔珍露出来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开口时清酒般的嗓音像蕴着醉意。
“可我怎么看见卿卿便心跳的这般快?”
他现在怎么这么不要脸。
乔珍心里啧了一声,面上也轻哼,侧过脸去不给他亲。
秦琳琅就笑,双手捧着她的小脸捏了捏。
“卿卿怎么到我这来了,还躲在床上?”
在秦琳琅眼中,他的乔小姐柔软可爱,向来是温柔单纯的。
且他还不知道明珠向乔珍捅出了他冷血的一面,哪能第一时间想到她是来查自己的。
乔珍更是鬼话信口拈来,伸指拍开他捏自己脸颊的手。
“想见你一面够难的,我可不得提前来等着么。”
“你自来江南后可变成大忙人了,是去干什么了?莫不是一回来就急着见你的好妹妹去了?”
有时候秦琳琅真的是异常的好哄好骗。
叫乔珍倒打一耙登时怔了一下,那样沉稳清冷一个人,张了张唇,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反应过来,眉眼间皆是无奈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莫乱讲,你知我心意,我怎么会去看除你之外的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