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烟雨落下来时很柔很细,笼罩着苍绿草叶与青砖翠巷,像是为整个世界裹上一层温柔的纱,烟雾朦胧的。
乔珍坐在打开的小窗前,安静的望着外面场景,细细密密的雨丝透进来,微湿雾气润泽了她颊边碎发,乌黑发丝轻轻贴在面上,衬着她那白皙的肤色更显得人娇柔。
鸦羽般的睫毛轻颤时,眼眸里蕴着雨雾蒙蒙,眉宇间也染轻愁。
简直比这江南烟雨还要惹人怜惜。
那夜乔珍自然是没能逃掉。
谢怀玉那样一个疯子,根本不可能给她一丝离开的机会。
在她发现真相与他争执过后,直接被谢怀玉打横抱回了房间。
乔珍自然是不愿意,落在这样一个人怀里,就像是被凶兽禁锢般可怖。
她挣扎反抗哭泣,一声声骂他是骗子混账,最后却被谢怀玉一句话轻飘飘打散。
他衬着夜晚的月色与微风,轻轻伏在她耳边,清冷的音色裹挟着撩热与滚烫,烧的人心慌。
“卿卿哭的当真好看,想必待会儿去了榻上,这般哭起来更好看。”
乔珍登时一僵,柔柔的泪珠在眸中颤抖,被吓的不敢再挣扎了,怕谢怀玉这混账真不管不顾干出什么来。
也因此,乔珍被谢怀玉抱进屋中放到床榻上后,更是怕的直往里躲,直到靠在墙壁退无可退,捂着心口衣襟,珠玉般柔润的一双眼怯生生又恐惧的看着他。
谢怀玉这会儿已经疯了。
他看着曾经那样爱他的人,如今躲他就像躲洪水猛兽,面对他时只剩下无尽的恐慌与痛恨,一颗心简直生生被撕裂,疼到麻木。
可他就是不愿意放手。
死也不会放手。
谢怀玉一步走上前来,单膝跪在榻上,微微俯身,伸手攥住乔珍细白的脚踝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锢于身下时垂落的目光疯到可怖,一寸一寸仔仔细细望着乔珍的脸,低头便吻了上去。
烈火倾覆而来,要将乔珍整个吞没掉,她害怕的轻颤,却又逃无可逃。
直至几乎喘不过起来,才终于被他放开,能稍稍呼吸一口气。
当真的是恨极了,珠玉般的泪滴顺着眼尾落入鬓发。
“谢怀玉你混蛋,你放开我!”
她躲开,谢怀玉的吻便顺势落到她柔白的颈间,轻轻啄吻了一口。
而后探出指尖,将乔珍抵在他心口想要将他推开的手拉开扣到榻上,轻轻抚了抚手腕肌肤后顺着柔腻往上,挤进她指尖强迫着与她十指相扣。
这才开口,清冷的声线里裹挟着火气,垂目望向乔珍时眸光在沉静里发疯。
“乔乔。”
乔珍还在挣扎,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咬住唇不理他。
谢怀玉没有得到回应,顿了一秒后便自己继续,声音轻轻的。
“你知道我给你下药了。”
用的是陈述句,他笃定这一事实。
正挣扎的乔珍一下子僵住。
秦琳琅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静静的望着她。
“可乔乔是怎么知道我与你下药了?那药入口即化,乔乔怎么躲过去的?”
她一个弱女子,又是怎么避过他和夜玄的警惕,追上他们的脚步抵达暗室门前的?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她能躲过去,就证明她是有防备的。
有防备,也说明她早有怀疑。
她居然,早就不信他了。
乔珍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这些,轻轻咬着唇瓣侧过脸去,拒绝和谢怀玉说一句话。
谢怀玉便在她的沉默里眸光一寸寸破碎,胸腔处的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拿刀子剜掉,撕裂一般痛。
“你那日去我房间,也根本不是去找我,不是因为想我,而是去查我的,是么?”
“你早怀疑我。”
晚间的风从窗口吹来,她依旧沉默着。
冷凝在两人之间蔓延,比此刻的夜色还要凉。
谢怀玉望着轻柔月光下她娇柔的侧颜,痛苦与疯狂交织着在他眸中翻涌,升腾到极致的时候,他却居然笑了。
薄唇轻轻勾起,在夜色里是那样好看,可他分明是笑着,又让人觉得是那样冰冷。
他低下头,缱绻而深情的凑到乔珍耳边,轻轻道。
“明珠跟你讲的,是不是?”
轰然一下。
乔珍的脑海像是要炸裂开来,眸光在夜色中止不住的闪烁。
这都能猜出来!
谢怀玉可当真的是可=恐怖如斯,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随即是毛骨悚然的寒气从微微颤抖的指尖涌到心里,乔珍几乎是惊骇的想到什么。
谢怀玉这个疯子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怎么可能容忍明珠说出他的异样,挑拨他们的关系。
他本就心狠手辣不在乎人命,如今又被刺激到发疯,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放过明珠。
即使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也绝不会有活路。
明珠那样好一个姑娘,乔珍不能让她有闪失。
思及此,乔珍终于愿意转过头来看谢怀玉,她的眸光在夜色里微颤。
“不是明珠说的,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
谢怀玉心中慨叹一声。
低下头,温柔的吻了吻乔珍唇瓣。
“卿卿,是与不是,我一查便知道了。”
意思是她不承认也没有意义。
甚至就算不是明珠说的也没有关系,只要谢怀玉怀疑,只要谢怀玉想,只要他看不顺眼,明珠就必死无疑。
乔珍察觉到他的意思,眸中涌起巨大的恐慌,拽紧了仍被谢怀玉逼迫与他十指相扣的手。
“谢怀玉,你不能动明珠!”
“也不要动秦琳琅与他娘子!”
“他们都是无辜的,有什么你冲我来。”
谢怀玉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额间的碎发,动作是那样温柔,漆黑的一双眼眸却在黑暗里愈发的沉。
“卿卿说的什么话,我恨不得命都给你,哪里舍得对你做什么。”
“你要我不杀他们,可以,这当然可以。”
“只要卿卿在我身边一日,他们自然便安然无恙一日。”
他说的可真好,答应的也快,乔珍却一下子明白过来最后那句话另外的意思。
只要她留在他身边,他就不会下手。
反之则是只要她敢逃敢离开他半步,他就会把这些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他在用人命威胁她。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乔珍恨他又惧他,月色下的眸光裹挟着难过寸寸破碎。
可那么多条人命在眼前,秦琳琅和绣娘还正在密室里关着,她无法视而不见。
她没有再说话,却也没有再挣扎。
谢怀玉爱极了她乖顺的样子,好像这样他们就能回到从前,她会永远待在他身边。
他伸出指尖,轻轻捏住乔珍小巧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也让她无法逃离,而后低头便吻了下去。
比起方才进屋时他发疯之下克制的吻,此刻的谢怀玉是那样温柔缱绻,宛若柔软的水流滑过,将人包裹,让人陷落。
乔珍眼帘轻颤,却没有躲。
但也仅此而已,这枚轻柔的便是全部。
因为谢怀玉深知她今晚一下子知道的太多,最是无法接受他的身份,也最是恨他的时候,情绪正激动着。
这个时候逼她不得。
只是嘴上说着不会如何,入睡的时候谢怀玉却将人抱地死紧,青年修长的手臂铁箍藤蔓一般,缠在乔珍纤腰之上,牢牢将她禁锢。
乔珍被他这样抱着,像是落到一团火里,被包裹被燃烧,被属于他的危险气息汹涌缠绕着。
谢怀玉是牢笼,她无处可逃。
乔珍微微抬眸,看着挂在天边的晚月,而后眼帘微垂。
心中轻轻的念了声,疯子。
第二天醒来。
乔珍睁开眼,漫天的日光从窗外照耀而来,周身都是暖洋洋的,灿烂的宣告着今日的好天气。
可她却觉得冷,清楚的看见眼前场景后,简直是惊骇的颤抖起来。
谢怀玉就坐在她床边上,假象撕破开来之后他丝毫不再掩饰他的疯狂与爱意,低着头,眸光炽热贪婪的看着乔珍,也不知道究竟在这里看了她多久。
望见乔珍醒来,他贪念的眸中蕴出点点笑意,伸指轻轻抚上乔珍面颊,温热袭上时像是毒蛇的信子舔过。
“早,卿卿。”
就好像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可从昨日夜晚起,就再也不会一样。
谢怀玉也是知道的,虽然他面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对待乔珍,就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暗地里却清楚的知道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
因此乔珍敏锐的感觉到了变化,原先在她身边伺候的人,以及乔相派来保护她的人,除了一个青梅还留着其他全换了。
都是些乔珍没见过的生面孔,想也知道那都是谢怀玉的人。
这江南别院分明是她父亲为护她安全的避难地,现如今却反成为她的囚笼,将她锢在谢怀玉掌心无可逃脱。
对她的监控更是严密到变态的地步,偶尔谢怀玉有事不在,她就是在屋里轻轻皱皱眉,或者咳嗽一声,刚刚出去的那个人就会立马回来,与她嘘寒问暖,揉在怀里亲昵。
让人觉得简直窒息。
谢怀玉是说到做到,他是真的要将她锁起来,此生除了他谁也不能再见到。
可她是有家的,她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这里。
她有爱她的爹爹温柔的哥哥,怎么也不该跟一个才知道他名字的疯子,一个变态在一起。
这里不是她的家。
如今她都算不得认识他,他凭什么把她锁起来。
窗外的细雨汹涌了些。
微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落进来,凉意也唤醒了乔珍的思绪。
她看着窗外雨打娇枝,眉目间的愁绪愈来愈重。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响。
细微的脚步声不知道是何时进来的,等被察觉的时候已经逼近到身边。
乔珍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他已经强势的贴上来,从背后轻柔将她抱在怀里。
微凉的雨天里他的温度是那样滚烫,烧的人心慌,叫乔珍没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谢怀玉察觉到了,更紧的将她搂在怀里,伸出手将眼前的小窗关掉。
“卿卿怎么这样开着窗吹风?今日雨凉,你身子又弱,小心感了风寒。”
雨声随着他的动作戛然而止,安静的屋内只余下他微热的呼吸声。
他来了,乔珍便连风景也看不了了。
想也知道,约莫是监视的下人看到自己穿的凉薄还在这里吹风,又不敢来劝,只能去告诉他。
谢怀玉便匆匆来了。
如今她竟连想看看雨都不行。
乔珍被他搂在怀里,微微低着头,垂下的指尖紧紧搅在一起,贝齿轻咬唇瓣一言不发。
谢怀玉拥着她,鸦羽般的睫毛微垂,没忍住的凑过去想亲亲她脸颊。
却惊地乔珍侧过脸躲避开来。
谢怀玉微微僵了一下,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再动,看着乔珍近在咫尺写满拒绝的侧颜,眸光在微暗的天色里愈发冷沉。
已经很久都是这样了。
自她发现自己真面目那天起,她就对他失去了所有爱意,剩下的只有恐惧痛恨。
最开始她会闹,会愤怒,会吵着要走。
后来终于发现自己走也走不了,逃也逃不掉,恼恨的再也不愿意和他说话,也拒绝他所有的触碰。
直至今日,谢怀玉已经有将近七天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了。
她讨厌他。
谢怀玉眸中浮起浅浅淡淡的疯色,在今日雨天微沉的光里浮沉,而后搂着乔珍,不顾她的拒绝与不愿强势靠近,在她软白的颈间重重亲了一口,气息撩热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