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江依忽然叫了声:“小孩儿?”
郁溪吓得手一抖, 放在栏杆上的英语书差点没掉下楼去。
江依问:“是你在外面么?”
郁溪稳住栏杆上的英语书,却稳不住自己的心跳:“是我。”
“我就看外面好像有个人影。”江依声音懒懒的,被浴室的水汽一泡, 就更平添了一层暧昧温存:“你干嘛呢?”
月光下所有人都睡了, 万籁俱寂, 郁溪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和浴室隐约传来的水声。她低声说:“没干嘛,守着你。”
江依笑了声:“我有什么好守的?”
郁溪默了下:“等你洗完扶你回房。”
这会儿江依发现她在外面, 她回过神来, 就完全不敢再看江依的背影了。只是她面朝走廊外望着皎皎月光,眼前是黑的树黑的路黑的向日花田, 一切都看不分明, 耳里哗哗的水声却听得更清楚。
那清水浇在江依的背上, 滴答,滴答。郁溪脑子里就不断想起刚看到的背影,浑身肌肤比雪还白,该瘦的地方一丝赘肉都没有, 该丰腴的地方恰到好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指微颤。
江依又问:“你在外面干嘛呢?”
郁溪:“……没干嘛。”
看英语书这样的谎话, 她心猿意马到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口。
江依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也沾着涔涔的水汽:“你唱首歌呗。”
郁溪轻声说:“你故意的。”
明明江依从她刚才唱的那句生日快乐歌, 就知道她五音不全。
江依又笑了声也没勉强,自己哼起那首旖旎小调:“相思的路上呀长又长, 甜甜的月光叫人心慌……”
郁溪背手站着, 望着走廊外洒进的皎皎月光, 背后是江依湿漉漉的歌声、湿漉漉的背影、和沾了劣质玫瑰味的湿漉漉水蒸气。
郁溪感觉不知哪儿涌出一股热流, 在她体内胡乱窜着。
等江依洗完了澡, 郁溪扶她回房。
江依身上没擦得很干,穿一件和郁溪一样的白t恤,半湿的黏在身上。郁溪扶着她,两人肌肤贴在一起,那沾玫瑰味的水汽就蹭到郁溪皮肤上。
湿乎乎的。黏腻腻的。
和她体内乱窜的那股热流一样。
等回了房,郁溪就更不好意思了。因为江依的房里就一张窄窄行军床,连张破沙发都没有,连“你睡床我睡沙发”这样的客气话都没法说,虽然她也不是这么想的。
江依倒是很自然:“只能挤挤咯。”又笑着问:“你睡相不会很差吧?半夜不会把我踢下去吧?”
郁溪喉咙里挤出一句:“还行。”
她扶江依走到床边,帮江依把伤脚放上床,手指轻轻蹭过江依脚踝。
江依搭着一张薄毯子:“你站那儿干嘛呢?罚站啊?”
郁溪双手背在背后蜷紧:“我想再看会儿书。”
江依睨她一眼:“你想一直站着看?我这儿可没椅子。”
郁溪心一横,抱着英语书上了床。
江依把薄毯子扔了半边到郁溪这边来。
这出租屋极其简陋,没台灯,就屋顶一盏蒙了厚厚灰尘的吊灯,瓦数也不高,灯光昏黄黄的。江依打了个哈欠,转了个身侧躺着,背对郁溪。
“你们小孩儿精力怎么这么好啊?还能看书。”她声音里很快有了一层朦胧的睡意。
郁溪问:“灯会照得你睡不着么?”
“不会,姐姐每天在台球厅累死累活的,可以秒睡。”江依懒懒的说:“你也别看太晚,高考前四天开始要注意放松了。”
郁溪“嗯”一声。
江依困倦的说:“晚安,小孩儿。”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都低了下去。
好像真的秒睡了。
屋子里没了江依说话的声音,一片寂静,郁溪觉得自己翻书的声音大得吓人,动作无限放缓放轻,眼神无意间落在身旁的江依身上。
江依好像睡得很沉。
那件被当作睡衣的t恤,袖子宽宽大大的,江依的半截臂膀嫩藕一样露出来,浓密的黑发散落开,遮去精致绝美的半张侧脸。
郁溪出了一会儿神,轻手轻脚起床把英语书收了,关了灯,又回到床上。
床那么窄,她和江依背对背,两人的脊骨都要贴在一起。
薄薄的t恤下,江依的皮肤灼热。
郁溪听着江依和缓的呼吸,不自觉也放轻自己的呼吸。
她睁着眼,可是屋子里刚变成一片漆黑,眼睛还没适应,什么都看不见。眼睛失了灵,其他感官就更敏锐,江依温柔的呼吸声,身上飘散的玫瑰味,还有皮肤上灼灼的温度,像一张网,密不透风的网住郁溪。
郁溪又往江依身边蹭了蹭,江依没醒。
江依的床上就一张毯子,这会儿一半盖在江依身上,另一半盖在郁溪身上。郁溪轻轻挪动自己的脚,想在毯子里找江依的腿。
江依就给了她们俩一人一件t恤当睡衣,睡裤这种东西是没有的,腿光溜溜的,蹭着有些粗糙的床单。
郁溪想,刚才江依问她睡相的时候,她说的是还行,不是“很好”,那她这会儿蹭江依的腿要是被江依发现了,也能推到睡相上去。
她脚继续往江依那边伸,一边听着江依的呼吸声,小心翼翼的。
她本来就是想蹭江依腿的,脚掌碰到江依腿的一瞬,却猛然一缩。
怎么会这么丝滑。
她留心听着江依的呼吸,依旧平稳着,江依还是没醒。
她大着胆子又把脚伸了过去,一片黑暗中,缓缓闭上眼。
黑暗中,江依缓缓睁眼。
有时她面对叶行舟,觉得自己演技差得吓人。有时面对郁溪,她又觉得自己演技挺好的。
她懒洋洋打着哈欠说困,又假装很快睡着。看上去小孩儿是信了,翻书的动作变得又轻又慢,没看一会儿,就关灯上床,老老实实躺在她身边。
不过她很快发现,“老实”是她的误解,因为小孩儿的脚伸了过来,贴着她的小腿。
是睡相不好,还是故意的?江依倾向于后者。
她一个成年已久的女人,又不傻,当然知道郁溪对她是有些特殊感觉的。可要说喜欢吧,应该也谈不上,郁溪一门心思考邶航,要去山外面的世界,这里的什么都留不住她。
更多还是一种xing觉醒,这样的感觉,江依自己也曾有过。
这样想了想,江依决定继续装睡,不然场面只怕更尴尬。
小孩儿发现她没醒以后,胆子好像大了点。
脚掌贴着她的小腿肚,来回来去轻柔的摩挲。脚趾在她小腿上点了两点,又点了两点,酥酥的,麻麻的。
脚不比手灵活,蹭刮在小腿上,反而有种笨拙的暧昧温存。
她这出租屋里电扇坏了,入夜了还是热,两人肌肤贴在一起,很快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像把两人粘在一起似的,湿漉漉的,黏腻腻的。
肌肤摩挲的酥痒感觉,让江依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她觉得自己皮肤已经够烫了,可小孩儿年轻,皮肤更有灼灼的温度,烫着她的小腿,也烫着她身体更深处的什么地方。
她浑身发紧,努力控制着自己小腿的颤栗,和逐渐变快的呼吸,在黑暗中缓缓闭上了眼。
第二天郁溪起床的时候,江依懒懒的还在睡,像是讨厌窗户照进的光,一把扯过毯子盖在自己头上。
郁溪看得有点好笑。
她不知道这女人怎么这么能睡,明明昨晚睡得比她早不是么?
江依一扯过毯子,t恤也蹭起半截,露出黑色蕾丝内k,和一小片光滑柔腻的纤腰,浅浅一个腰窝尤其勾人。
是和郁溪自己的棉质内k完全不同的光景。
炽烈阳光下,郁溪的胆子就没清冷月光下那么大,她轻手轻脚关上门,匆匆走了。
还好昨天双肩包本来就放江依家的,可以直接去上学。
她平时习惯早到,上学路上碰不到什么人。今天从江依家出来,比平时稍迟了点,就碰到了同样背着双肩包走来的周齐。
周齐主动跟郁溪打了个招呼:“昨晚熬夜学习了?”
郁溪没懂:“嗯?”
周齐笑笑:“看你脸上的黑眼圈。”
郁溪捏着双肩包带子默默无言。
这不是搞学习搞出来的黑眼圈。
周齐习惯了郁溪的话少,又主动笑着说:“没几天高考了,你准备好了么?”又自曝:“我没准备好,心里很慌。”
郁溪说:“我还好。”
说句自大的话,学到这份上,她觉得高考只要不出意外,她考过邶航的分数线应该没问题。每一本能刷的习题,每一个要记要背的知识点,都已经拦不住她了。
所以她昨晚没学习,也没什么心里发慌的愧疚感。相反,到了现在她捧着书继续看,更多只是一种惯性使然。
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全身心都绷紧了,等着高考的到来。
然而郁溪的一切计划,都建立在“不出意外”的基础上。
这天做课间操的时候,她就觉得太阳特别大,大得像她初遇江依的那一天,也就是舅舅舅妈来学校闹事的那一天。
不知怎的,郁溪心不在焉做着课间操,看着这样的太阳,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课间操做完以后,班主任在人群中找到她:“郁溪,你家长找你。”
说实话在郁溪心里,很难把舅舅舅妈和“家长”这个词联系起来。
在她心里,江依比他们还更像家长。
家长应该是成熟的人,柔软的人,会陪伴的人,能遮风挡雨的人。而不是像舅舅舅妈,一个懦弱,一个尖酸,看着班主任带郁溪走过来,一脸假笑看着她。
“我们家丫头真是长大了。”舅妈喜滋滋看着她,丝毫没问她昨晚没回家睡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