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忠陪着晏太医走出太清殿,压低了声音道:“晏太医,咱家替陛下向您请教一件事儿。”
晏太医正困惑皇上为什么突然召见他,闻言立刻恭声道:“臣愧不敢当,请问陛下欲知何事?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德忠笑了笑,附耳说了四个字。
楚正则没有收用司寝宫女的消息传到邀月小筑,许太后喝茶的手一顿:“陛下谁也不中意?”她皱了皱眉:“不是有一个司寝宫女,近日被提成了二等宫女吗?”
福春迟疑了一会儿,道:“好像是因为她小酥肉炸得不错,陛下让她去小厨房,专给薛姑娘炸小酥肉。”
许太后:“……”
许太后半晌没说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吐了口浊气:“敦伦之道总是要学的。若是这四个陛下瞧不上,再换四个便是。难不成,陛下大婚之前还不通人事吗?”
福春声音压低了些:“太后,太医院那面说,今日晏太医给陛下把平安脉,还送去了欢喜泥偶、《素女经》和避火图。”
许太后眉头微蹙。
楚正则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要司寝宫女。
她有点拿捏不准楚正则究竟为何起了这个心思,若说跟她起了嫌隙,可楚正则又让一个司寝宫女进了小厨房。
许太后想了想,道:“司寝的事儿,先不急。陛下很清楚自己肩上的担子,如今不过是少年慕艾。再过些时候,他自己就知道哀家的苦心了。”
她顿了顿,又道:“冬滋阴,夏补阳。让司膳司精心准备药膳,好好给陛下补一补。”
司膳司将一头马鹿送到太清殿小厨房时,薛玉润正在让晏太医给她把平安脉。
“姑娘身体康健,无需忧心。”晏太医是太医院左院判,太医院院使致仕后,他最有希望成为太医院院使。听到他这么说,珑缠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谢谢晏爷爷。”薛玉润道完谢,关切地问道:“我还想向您请教一下,什么样的安神枕最好。我想给陛下做一个安神枕,他这两个月一直都没怎么睡好。”
“您放心,陛下不再受噩梦所扰,已不用安神汤了。”晏太医回道:“安神枕的话,可以在枕芯中放菊花、合欢花和金银花。我给您写个方子。”
他只负责楚正则和薛玉润二人的身体,因为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缘故,有时还在一起诊脉,故而晏太医也未曾太回避。
薛玉润观察了一番晏太医的神色,觉得他确实不是在有意遮掩,而是真的信了楚正则做的是噩梦。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困惑浮上心头:“那您今日给南殿送去的箱笼里装的……”她因为关注着晏太医的动静,所以也知道太医院抬了个箱子去南殿。
薛玉润话音未落,面前的晏太医就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薛玉润愣了愣,忙给他递了块帕子,安抚道:“您慢点喝。”
晏太医从宫女手中接过帕子,露出了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姑娘放心,是有利于陛下身子康健的东西。”
唉。
孩子真是长大了,从前的小皇帝和小皇后,只会悄悄地拜托他往对方的汤药里多加一点儿苦莲心。
薛玉润也不打算追问,晏太医就比她爷爷年纪小些,她可没想着为难他老人家。
等晏太医写下安神枕的方子,珑缠恭敬地把晏太医迎出去,道:“有劳晏太医,还请您借一步说话。”
“我不是身体康健么?还有什么我不能听的事儿吗?”薛玉润一听,困惑地抬起头来。她现在对这种“不能听”的事儿格外的敏感。
珑缠脸色薄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她才嗫嚅道:“是一些妇人家的事儿,姑娘还小,不宜听。”
“这样啊。”薛玉润看了眼一旁的晏太医,没有再追问珑缠:“那你先问,一会儿也不必在北殿摆膳,我去找陛下用午膳。”薛玉润随口道:“顺便悄悄太医院给陛下送了什么好东西。”
晏太医一瞧就知道珑缠是想问薛玉润癸水之期,只是世家贵胄都不喜在姑娘们面前说此事,他便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
然而,薛玉润这随口一句,叫他一下抬起了头来:“汤圆儿啊!”
薛玉润茫然地回首:“晏爷爷,怎么了?”
晏太医张了张口,发现什么“欢喜泥塑、《素女经》、避火图”,哪一样都比“癸水”更难说出口。不过,想必皇上应该已经妥善放好了,总能搪塞过去的。
他老了,这种难题还是留给年轻人吧。晏太医心中笃定了,温声嘱咐道:“正午太阳毒辣,记得带上帷帽。”
薛玉润点了点头,从宫女手中接过帷帽,寻楚正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