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得一筹!”
场外的低声细语骤然一停。
中山郡王世子倏地握紧了茶杯。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轮居然能进球,所以也没当一回事,都在彼此小声说话。直到这一声喝彩,让人声一默又倏地鼎沸:“是我听错了吗?那种球都能进??”
“球真的是从球窝里拿出来的……”
“难怪那姑娘这么胸有成竹,敢情她哥哥这么厉害啊……”
少年策马而行,阳光倾落在他的身上,玄衣上暗绣的金丝银线若隐若现,勾勒出他劲瘦的身躯。
在众人歆羡的议论声,和小娘子们好奇的目光里,楚正则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薛玉润。
薛玉润脸上的笑一点儿没变,狡黠里,藏着笃定。
但当着人前,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替他和自己分别斟了一杯茶。
楚正则与她视线交汇,哪能不明白她笑容里藏着的那句“你看,我每次都能说中,对不对?”
可尽管小狐狸得意洋洋,她仍将自己杯中水一饮而尽,亮出了干净的杯底,以示钦佩。
楚正则一笑,也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然后,他们就势如破竹,一路赢到了决赛。
决赛的对手正是中山郡王世子和长乐县主。
“郎君果然厉害。”中山郡王世子拱手赞道:“数次力挽大厦于将倾,但愿在下也能有郎君这般的好运气。”
上场前,他们的木棒相交,以示尊重。
撤回木棒时,楚正则淡声道:“可我不靠运气。”
他说罢,策马上场。
捶丸赛不如马球那样竞争性强,但这最后一场,仍叫围观的人热血沸腾。
无他,上场的两队都非常厉害。
他们一前一后,早就超过了十筹,却始终没能拉开两筹的差距。当初制定这个规则的人,也未曾想过会出现这种状况。
长乐县主捶丸的水平要略高薛玉润一筹,可薛玉润再也没有击出像第一次那么离谱的球。
两位小娘子拉不开差距,而楚正则次次必中,但中山郡王世子也只失误了一次。
如果按照挥棒次数越少者胜,楚正则和薛玉润理应胜了,但围观者看得血脉贲张,竟有人嚷道:“去猎场,比骑射!”
“去猎场,比骑射!”
一时间,应和者如云,声震于天。
楚正则和中山郡王世子对视一眼,尔后俯身策马:“驾!”
竟当真往猎场去!
薛玉润骑马赶到猎场,正见中山郡王世子骑马驻足,拉弓射箭。
她连忙翻身下马,屏气凝神地等着这一支箭。
正中靶心!
“好!”众人齐声喝彩。
中山郡王世子朝楚正则一拱手:“请。”
众人纷纷看向楚正则,低声细语:“看样子,他们在骑射上怕是也分不出高低来。”
薛玉润站在人群中,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正则,她轻轻地笑道:“怎么会呢?”
他们看到的,是挺拔健朗的少年身体正直,弯弓布箭从容稳固。任周遭如何喧嚣嘈杂,他都全神贯注、静气凝神。
而她看到的,是一道站在箭靶前、尚显稚嫩的身影。
就如她七岁学弹筝,楚正则的剑术、箭术和骑术,也是这样闻鸡起舞、风雨无阻,一点一点练起来的。
更何况,他还有如此高的天赋。
利箭破空,一寸一寸地劈开中山郡王世子留在靶心的箭,然后,牢牢地扎入靶心,成为箭靶上唯一的箭。
瞧见箭尾上白羽震震,人群有一瞬鸦雀无声,紧接着——
“彩!彩!彩!”
众人爆发出震天响的喝彩声,激动者甚至用力地拍着围栏。
少年气概,豪气干天。
中山郡王世子深深地看了楚正则一眼。
楚正则虽然是跟他们一起来了文园,但他找鹿鸣书院的赵山长有事,是故比他们到得更晚。
中山郡王世子回想起先前在赵山长的曲水流觞宴上,他一瞥而见楚正则在诸多大儒前从容不迫的风姿,再看着眼前挽弓策马的磊落少年,不由紧抿了一下唇。
楚正则淡眸望来,中山郡王世子勒马往后退了一步,俯首低眉。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得天独厚的人。
他怎么比得过?
楚正则见中山郡王世子退步,一扫人群,目光落在薛玉润的脸上。
她玉白的脸上泛起红,唇边扬起的笑高兴又骄傲。
见他望来,她微启朱唇,无声地道:“我就知道!你最厉害!”
楚正则一笑,朗声道:“驾!”
众人本以为比试已经结束,他去摘下柱上悬挂的红绸花就是,却没料到他竟再度策马弯弓!
这个箭场,的确有一排箭靶,专门为骑射而设。但骑射极难,既要操控奔跑的马,又要找准拉弓射箭的时机。非人、马、弓三者合一而不能。
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少年骑马疾驰,骏马追风通体幽黑,四蹄踏雪,仿佛从未停滞,而楚正则弯弓射箭的动作,快如疾风。
一箭,一箭,一箭。
正中靶心,正中靶心,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