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天气都相当晴朗。
阳光让整片海滩都呈现出明亮的光泽,海水清澈澄透,被阳光晒得温暖舒服,礁石的阴影
偶尔也会下几场不大不小的雨,但通常都不大,很快就停,太阳一转眼又会从云缝里探出头。
在那一天之后,骆炽飞快地找到了自己的生活节奏。
察觉到梦里的自己那么想妈妈,骆炽就超级仗义地把长大的自己不由分说拽出来,又把妈妈让出来了一整天。
醒来后,那种感觉虽然淡了不少,但还有不少印象留下来。他忽然就发现,很多事原来完全没有那么难。
冲浪没有那么吓人,浮潜的技巧也没那么难掌握,只要克服了最开始的心理障碍,就不难通过大量训练掌握技巧,逐渐找到诀窍。
做点心的火候和甜度也没那么复杂。他最了解妈妈的口味,所以不一定非要按照教程去做,只要自己觉得有把握,做出来的点心一定能合妈妈胃口。
他和妈妈的开心是连在一起的,所以不论有什么心事、想要什么都可以坦白地说出来——这里是他和妈妈的家。
这里也是他的家,所以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修剪草坪和花园里的树,可以在花园里安一个吊床,可以在墙上画画,可以在家里勇敢地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在完全弄清这些事,把很多还没想通的问题也彻底想通之后,骆炽就比之前又更忙了不少。
……
当然,每天的早餐还是雷打不动,一定要交给踩着闹铃冲进厨房的小朋友来做的。
任霜梅的短假结束,要回公司处理新的工作,骆炽每天都一早就把早饭做好,再准备中午的便当。
因为那三年里留下来的习惯,骆炽早上起得很早,除非头天晚上吃了药,否则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就会醒。
如果醒得太早,骆炽就会去背着吉他爬那座矮山,在亭子里吹着湿润凉爽的晨风写歌。
他还刚接触乐理,写出来曲子的很多都相当稚嫩,但也完全没关系。
每写完一首歌,骆炽就会跑去唱给妈妈听,妈妈一定会给他用力鼓掌,然后偷偷学下来,精准听出火苗哼的是哪段曲子,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一起唱。
白天的时候,任霜梅在公司忙碌,骆炽在家里也有不少事要做。他要上课、要学画画,还抽时间学了游泳。
对骆炽来说,掌握这个年纪该掌握的课程其实完全不困难。
骆家人总觉得他丢了三年,后来又住院养病,一定已经耽搁得什么都不会。但其实那三年里,赵岚姐姐带着他去废品站偷着买来了人家不要的小学课本,藏在柴房角落最不起眼的角落,每天半夜两个人悄悄上课,什么都没落下。
请来的老师和他约好,只要把该掌握的部分掌握牢固,就能提前结束课程。所以骆炽又有了大量的时间去画画,他一边看书一边学,每天都给那位集团创始人爷爷发作业,迅速沉迷进了涂抹颜料的快乐里。
他想画的画也多,光是在纸上画还不过瘾,别墅里的白墙一天变一个样。任霜梅每次回家都有惊喜,要是没有小朋友来接,自己偶尔甚至还会迷路。
所以,骆炽也养成了习惯,每天晚上都趴在露台的栏杆上看别墅门口。一看到有车灯亮起来,就知道是妈妈回家了,立刻一溜烟跑下去接。
……
只不过,今天开回别墅的车,似乎并不是妈妈的那一辆。
骆炽跑到停车位前。他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几个人,怔了下,慢慢停下脚步。
他认得来的人。
妈妈带
她回任家的时候,领着他一位一位见过。从副驾下来的老先生是妈妈的父亲,妈妈让他喊爷爷。另外两个人都是表亲,他要叫伯伯和叔叔。
这些长辈会忽然来望海别墅,有可能的缘由,骆炽其实也隐约知道一点。
骆炽没有换过号码,骆家那边给他发了不少消息。先是好声好气说了不少软话,哄他回去,跟他说房间已经给他收拾好了,还住原来那间。
号码这种东西总是拉黑不完的,发来的消息给他道歉,说是一直以来让他受了委屈,又说妹妹想他,每天晚上都闹着找哥哥。
骆炽其实也不太放心妹妹。
妹妹只比他小三岁,他几乎是从懂事起就做了哥哥,一直都牢牢记着要照顾妹妹、保护妹妹。小时候妹妹跟他最要好,几乎每天都跟在他身后跑。
……但他能想清楚,妹妹并没那么想他。
如果妹妹真的想他想到哭闹不休,他们就会抓紧这个机会,给他打电话,让他听电话里妹妹哭着说想哥哥回来。
但既然那些人没这么做,就说明妹妹还和过去一样,虽然是那个家里难得对他态度还好的,但也只是因为他会偷偷带妹妹出去玩、会买零食和礼物。
骆炽每次想到这件事,其实都对这一点有些担心。
妹妹不亲他,他能理解这是因为自己太久没回家,当初走失的时候妹妹年纪还小,对自己已经没了多少印象,又总听见大人在耳边说那个找回来的孩子多闯祸多惹人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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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还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主见和想法,听了这些,自然会不自觉地也对那个突然多出来的二哥有偏见。
可骆炽总是觉得,如果继续把妹妹放在骆夫人和简怀逸那里教,时间久了慢慢长大,还不一定会长成什么样。
骆炽和骆家主提过几次这件事,每次不是被对方暴怒着呵斥出门,就是被完全不耐烦地厉声打断。骆钧也对这些话不以为然,反倒认定了是骆炽挑拨离间,从没放在心上过。
……
总之,发现了这些办法都没办法让骆炽回心转意,那些发来的消息里也渐渐就不再提妹妹的事了
来软的不行,那些人就变成了来硬的。
新的消息不断给骆炽施压,提醒骆炽,任家是因为他才会和骆家决裂的。
两家这么多年一直合作,在很多领域都已经密不可分,忽然这样不由分说地全部砍掉,痛快固然痛快,可留下的问题也绝对不会少。
这件事骆承修在宴会当天就提过,可惜完全没能威胁住任霜梅,反而眼睁睁看着对方快刀斩乱麻地一口气收拾利落,所有断掉的端口都已经开始更新合作方,不少暂停的业务甚至已经恢复了运转。
骆承修因为虐待嫌疑被请去坐了几天,这件事早在圈子里传开,他自身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地发誓要因为这件事报复任家。
这段时间骆承修联合了不少公司集团,一起给任霜梅手底下那几个公司施压,又不择手段地打价格战、抢了不少单子。两家合作彼此知根知底,骆家这一套不讲道义的手段下来,确实让任家看起来有些疲于应付。
虽然之前捡了那么一个还算不错的合同,但对任家整体的生意而言,其实依然是杯水车薪。
……
任老家主和两个后辈被骆炽请到主宅,把这些话讲给他听,又耐心地给他分析了其中的情况。
骆炽泡好了茶,拂净茶沫,注入桌上的茶盏里。
他认真想着对方说的话,没有立刻回答,把茶壶在桌子上轻轻放好。
“你是霜梅认定的孩子。”任老家主看着他,“我们也很喜欢你。”
“如果你是别人家的孩子,我们会非常欢迎你来家里玩,会把你当自家的子侄看待。”任老家主抬起视线,神色很和气∶“如果你不是骆家的孩子,霜梅想要领养你,想要做你的母亲,我们一定毫无保留地赞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骆炽沉默了一阵,才点了下头∶“任家因为我,被卷进了原本不必要的风波。”
“我们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一旁年长些的中年人说,“霜梅跟我们说过事情经过了,那家人没一个好东西,任家这么多年也算是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