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兽气得掉头就跑掉了。
当然, 也没忘记拽上自己的劳动果实,一根还在闪闪发亮的银星草。
变异型, 高级货, 别看这小小一根,其实拿出去卖还是值一点钱的。
当然,咕咕兽脑海中并没有这些关于人类金钱的概念。
它就是单纯觉得这种新出现的小草闪闪亮亮, 比以前的那种更闪亮、更好看。
但是这种新的小草韧性太强了,它们咬不动。
还是前几天有次刮大风, 它才有幸捡到了一根, 拿回去垫窝, 映照的整个窝都亮堂堂的,惹得它们呆呆地聚众盯了好一会儿, 还有隔壁灌木丛的邻居试图来偷。
被它们当场抓获,同仇敌忾地打跑了。
堪称广受好评。
即使是它们这种小小的生活在夜里的生物, 也会喜欢亮闪闪的存在。
于是这次眼看着随着巨兽的翻身, 压折了不少草颈,马上又有现成的小草可以捡,它就又勤劳的出现了!
不仅是它自己, 还有更多的咕咕兽,陆陆续续地摸了过来, 从巨兽身下拽小草。
说它们胆子大吧,那是绝对没有的。
它们这种吃素的小型群居动物, 听到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要吓得躲起来。
但要说它们胆子小, 此时却又敢聚众摸到凶凶的怪兽身边, 偷它的“窝边草”。
白牧星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 他做事很认真专注, 给殷夜游梳毛时, 就垂着眼专注的动作。
更何况他坐在巨兽的身上,那么高的位置,又怎么能看清那些藏身在草丛中黑乎乎小小的动物们呢?
殷夜游倒是发现了。
他一开始以为只有一只,没怎么在意,结果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一堆。
鬼鬼祟祟的。
每一只都目标明确,过来偷他们家草,有的还摸了好几根,脸皮太厚了。
抢劫啊?
殷夜游现在懂的事儿可多了,当然知道这种变异的银星草比较值钱。
他算了算,顿时有种肉疼感,这可都是他和白牧星的共有财产。
很想抖抖毛嘶吼一声将这些贪婪的小东西吓跑。
不过这会儿白牧星一下下帮他梳毛,他被安抚得软绵绵懒洋洋的,居然连生气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算了,今天心情好,暂且不跟这些鬼祟的小东西计较。
风轻轻的吹,银星草随着晚风轻晃,草颈彼此交错打出簌簌响动。
其实秋末的季节,风中的寒意还是很重的,但白牧星坐在他身上,半个身体都陷入了毛毛的海洋中,自然没被冷风侵蚀到。
梳完。
白牧星从它身上跳下来。
巨兽这才恋恋不舍的翻了个身,抖抖毛,在月下伸了个懒腰。
一阵子触肢乱拱、拼凑重组之后,变回人类的形态。
原形的时候被妥帖地打理过,变成人之后似乎也显露出了一点效果,大概就是那双漂亮的眼眸更加幽远,同色的头发更加蓬松顺滑。
整个人变得更闪亮了一点。
殷夜游看着被他压得七倒八歪的银星草田,同白牧星道歉“抱歉,我给压坏了。”
白牧星说“没关系。”
本来就是观赏作物。
白牧星弯下腰,准备将被压折的带回去,插在水瓶中做装饰品。
他并不知道刚刚已经有咕咕兽来组团打过一遍秋风了,翻了几下,都是那种被压倒但是一拨弄就很快能自己打直的。
一根彻底折断的也没找到。
白牧星?
心中正疑惑。
忽然间,他感觉到一点细微的凉意落到他指尖。
仔细一看,竟然是一颗雪粒。
接触到白牧星温热的指尖后,很快被融化成了小小的一滴水。
仰头看去,更多的雪粒子从夜空中飘落下来。
最开始是小小的细碎的小颗粒,到了后面就变成整片精致的雪花。
这颗星球上落的雪很有趣,因为融合了一种特殊的物质,并不都是洁白的颜色,会随着物质变化呈现出些淡淡的颜色。
譬如这会儿下的就是浅粉色的雪。
倒真有些童话中的色彩。
白牧星小的时候,曾经在百科书上看到过类似现象的科普,据说是一种很罕见的现象,要有许多机缘巧合才能造成这样的景象。
那本书是他刚启蒙的时候,和父母一起看的。
到了这一页,就听他的alha母亲说“听说有颗旅游星上常常能出现这样的景色,等到我和你父亲攒够钱,退了休,我们就带你去看。不过,那时候,你应当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或许已经成家。”
父亲“哈哈,成了家也是我们的小孩子。”
那时,刚建立起思考逻辑的幼年期人类白牧星已经出场自带冷酷的特质。
声音还带着点奶音呢,软软的,就一板一眼、很不解风情地说“有颜色的雪也是雪,和白色的雪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要跑那么远特意去看?看了能带来什么好处吗?”
父亲“你这个问题我还真无法很清晰地回答,可能人就是容易被稀少的存在吸引吧?你想,别人都看不到的景色被你看到了,这难道不是相当于一场小小的奇迹吗?有颜色的雪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它的作用仅仅是会让见到它的人感到快乐、浪漫,这就已经足够了。尤其是如果和想爱人的一起看到的话,就更会成为一次美好的经历。”
白牧星“哦。”
他听不懂。
既不懂奇迹也不懂浪漫。
就更别说相爱了。
他才刚学会口齿清晰的说话没多久呢,还没有那么大的词汇量。
白牧星小时候居住的地方是不下雪的,他连白色的雪也没有见过。
后来跟着军队四处行走,倒是见过无数场雪了。
安静的、暴烈的、在战火中纷纷落下的、染上血色的,各式各样。
雪色虽然是纯白的,但并不总伴着纯洁而生。
有次还去到一个满是冰雪的星球,那是一个纯白的星球,除了肃然的冰雪没有一点杂色。
但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降雪。
白牧星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小时候和父母的那一场短短的对话。
其实真的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人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常常是模糊的,白牧星也不例外,他不是沉湎在过往中的人,很少会主动回想。
但不知为何,自从重生以来,不,或许是遇到殷夜游之后吧,他就频频想起儿时的事。
模糊的记忆像是被从箱笼中挖出来,被人轻轻拂去上面沾染的尘埃,重新变得明亮澄澈。
白牧星每一次回想,都会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灵魂回到了那个小小的身躯之中。
将那些记忆重新经历了一遍似的。
他想,父亲说的是对的。
二十多年后,他长大成家,亲眼见到了一场粉色的雪。
确实觉得如同见到了一场小小的奇迹。
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踩着秋天的尾巴提前到来了。
殷夜游上前几步,一下握住白牧星的手,将他指尖的湿冷水珠擦掉,又用高大的身体将那些飘落下来的雪挡住。
垂着头看白牧星。
仿佛很担忧他脆弱的人类会被这小小的雪花击倒一样,说“牧星,下雪了,不要冻到,我们回家睡觉。”
白牧星顿了顿,点头,声音仍旧很平淡,说“好。”
两人回屋休息。
一关上门,殷夜游就黏上来。
下雪了,他担心白牧星冷,不仅将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还严格将白牧星笼在暖和的被窝中,不让一丝冷风溜进来。
其实比起以往殷夜游跟个小狗一样的作态,今天完全称得上柔和轻缓。
殷夜游还伏在他耳边说话,有时候是告状说咕咕兽偷走了银星草,有时候又是说白牧星穿哪件衣服真好看。
在面对白牧星的时候他的话总是很多,好像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值得拿出来和白牧星分享。
其实很听话的,殷夜游今天很乖,很老实。
两人更像是彼此依偎。
但白牧星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像喝了酒,有些微醺。
所有的一切都好似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影,好像灵魂也融化在彼此的牵连中。
他出了一身汗。
过了三个多小时,洗完澡,还是有些呆呆的状态。
他颈边泛着淡淡的微红,换上了冬天带了层绒的睡衣,细密的眼睫微垂,有种不设防的柔软。
殷夜游看得喜欢的不行,眼睛一直跟着白牧星转。
也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就是一会儿给他整整衣服,一会儿亲亲他的眼角。
过了一会儿,白牧星忽然开口,给他讲了那个关于粉色的雪的回忆。
真的是很无聊很微小的一件事,也没有什么意义,就仅仅是二十几年前存在于父母与孩子间的一场无厘头的谈话。
但是这一刻,白牧星就是想讲出来,想讲给殷夜游听。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殷夜游很积极地应答“牧星,你想到处看看景色吗?我们可以把农场交给别人打理,出去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