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预计了。
艾伯塔在原地站了许久。
也听守卫说了许多关于乔希的事。
许多他离开之后所不知道的，一个小孩到成人的成长轨迹。
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并没有像原本打算的那样，还了东西就离开。
而是去收拾着装了一番。
并且面不改色地用掉了管家给他的一个以防万一会用到的人类身份，于第二天傍晚鬼使神差地参加了第二天的宴会。
……
第二天。
中心庄园为他们的小主人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
乔希在宴会上的前半段还是很快乐的。
好吃的东西太多了，今天他过生日，过生日的小孩有特权，狂炫小蛋糕妈妈也不会臭骂他。
乔希被从零食堆里提溜过去选骑士的时候，鼻尖上还蹭着一点奶油的痕迹。
被薅起来眨巴着眼睛看人的模样，无辜又可怜。
阿莉斯看到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觉得又气又好笑。
什么时候了啊，他的眼睛里还是只能看见好吃的？
也懒得提醒他鼻尖脏了。
就让他顶着这个小花脸丢人。
阿莉斯：“过来，昨天跟你说的还记得吗？”
乔希兴致缺缺地打量了一下这些待选的骑士。
平心而论，质量真的很不错。
一个个都很年轻英俊/漂亮，能力也很出众，基本上都是中高阶的剑士。
即使不出于那种暧昧的打算，光是考虑他们的护卫能力，也已经足够优秀。
但是乔希还是对他们没什么兴趣。
他又不傻，随便一猜就知道母亲的打算，但……乔希还是没什么实感。
他多少被养的自我意识有些过剩。
对不感兴趣的事就真的一点都懒得想考虑。
好无聊。
随便选一个应付一下算了。
乔希勉强抬起视线，在这群人中打量。
其余的宾客也在关注这边的情况，投来或者看热闹或者羡慕的视线。
乔希扫了几眼，正想随便指一个。
忽然感觉一道尤其有存在感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余光循着看到一道身影。
是个身形很高大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打量他。
暗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中有种锋利的质感，深蓝的眼眸幽深如湖，眉眼深邃，俊美得极具攻击性。
啊——
乔希原本无聊地耷拉着的眼睛瞬间睁圆了！
并不是因为这个人长得特别英俊。
而是。
这张脸他认识！即使没有了魔角，眼睛也不再是那双邪恶的血眸，但五官长相是不会改变的，以乔希的记忆力绝不会认错。
——那个魔物！
怎么会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群里？
他不怕被抓起来吗？
乔希一下子就给惊得清醒，脑袋被震惊和疑惑挤满。
紧急调整了一下才没有让自己露出太过夸张的神色。
阿莉斯催促他：“喜欢哪一个？嗯？”
乔希被提醒了两句，被惊呆的脑袋重新开始运转。
他慢慢地想起来。
想起来这个魔物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虽然听起来很离奇，但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缘由了：
这个魔物是来履行十年前他许下的那个约定，把他“宝贵”的乳牙还给他的。
这一刻，乔希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
就觉得这个魔物也太老实了，怎么比人类还较真啊？
他那个小朋友的年纪随口诓人的话，这个魔物竟然很认真地当真了。
真的来找他。
好笨哦。
某一个瞬间，宾客们喧闹声和人们的打量忽然从他的感知中消失，仿佛被用屏蔽的魔法隔绝开。
他的耳边忽然变得很安静，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乔希眼中只看得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望见他的眼睛。
如一潭深湖。
在阿莉斯再次出声询问他的时候。
似乎是被一股突然涌出的冲动驱使着，乔希指着不远处那个装得人模人样的魔物道：“妈妈，我要那个！”
阿莉斯：“？”
她还没反应过来，乔希已经像一阵风一样，朝着那个人跑过去了。
深夜璀璨的灯光下，乔希跑到高大的男人面前。
虽然是需要仰头才能直视对方的角度，他却一点也不气虚，抬着下巴，有些骄矜又狡黠地说，“你，来做我的骑士。”
灯光落下来，将他鼻尖上的一点奶油的痕迹都映照地如此可爱。
如同一份从天而降的礼物。
—
阿莉斯其实对艾伯塔——哦，就是乔希自己突然选出来的那个骑士不太满意。
主要这是个外地人，她不了解品性，完全不放心！
她的心情好复杂。
就像是饲养一只小猫，精心给他准备挑选的高级猫抓板他不乐意搭理，自己东刨刨西抓抓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捡来一块野生木板，嗷呜嗷呜玩的不亦乐乎。
太叛逆了。
阿莉斯很想找个理由拒绝掉乔希的要求。
但她用魔法探查了一遍，这个人体内的气息很正常。
实力不错，身份也没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乔希看起来真的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她第一次看见乔希对一个人这么兴致盎然。
虽然仍旧不太满意，也只好这样了。
但艾伯塔之后的表现，却逐渐扭转了她的不满意。
这个外地
来的骑士简直太尽责了。
阿莉斯自己都算很宠小孩的那种了，但是这个新上手的骑士逐渐做的比她还过分，她有次看见乔希踩着人的肩膀去爬树，真没礼貌。
乔希是比较娇气，但也没有这么不尊重人过啊？
看得她直皱眉。
结果那个骑士一点都没意见，等乔希从他身上爬下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问乔希刚刚软倒的那一下，有没有崴到脚。
还不是伪装的那种，是真的觉得没什么。
太自然了。
最重要的是。
即使尽心到这份上了，他看向乔希的眼神也挺正直的。
虽然有时候他看向乔希的频率过于高。
高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但以阿莉斯丰富的经验判断，绝对不是那种满脑袋废料的打算。
她给乔希准备骑士的时候，虽然是抱着以防万一要给乔希睡一睡的打算。
但也不希望对方满脑袋只有勾引主人这一件事。
于是，慢慢也就接受了这件事。
……
其实关于艾伯塔，乔希也很出乎意料。
他原本以为这个魔物是来履行和他的约定的，结果矜持地试探两句之后，发现对方竟然是一副以为他不记得的模样。
惹得乔希又大吃一惊，连忙圆了两句才没暴露出自己其实记得。
他以为我忘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好奇怪。
乔希的好奇心又被调动起来了。
他觉得这个魔物从头到脚的行为都好奇怪诡异哦！
忍不住开始暗中观察他，观察着观察着坏心眼又往外跑，故意欺负了人家好几回，有几次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过分。
结果还是一点都不生气。
虽然还是没搞懂对方的目的，不过久而久之，乔希的胆子是养的越来越肥了。
他本来胆子就挺肥的。
不然也不会干出来私藏一只魔物还不告诉母亲这种事。
越试探不出来艾伯塔的底线他就越好奇。
最后简直着急疯了，整个人作来作去的在骑士身上乱挠，什么损招都用得出来。
阿莉斯都忍不住找他谈过几回，不要太过分。
不能因为别人一直让着他就失去分寸。
是的，乔希对骑士的嚣张任性的态度，整个庄园的人都有目共睹。
但即使是这样，被他欺负的人仍旧不动如山。
最多就是用一种乔希看不太懂的、略显沉郁的眸色盯着他。
但也没什么杀伤力，就是看两眼嘛！
乔希根本没在怕的！
他完全被惯得尾巴要翘上天了。
以至于在某天他的体质觉醒后。
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告诉母亲——那样的话阿莉斯可能会给他安排一堆情人。
乔希想到那种画面冷汗就下来了。
而是脑瓜子非常灵活地瞄上了自己的肥鱼储备粮。
“给我用用！”他生疏地伸手去解男人的搭扣。
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
言语中带着被人宠出来的天真和自大，“你这个魔物别装了，快把魔力交出来。还有我的乳牙呢？你不是答应要还给我的吗？怎么一直在装傻。你不会是弄丢了吧？”
“……”
被他按住的魔物被过量的信息量冲击得当场愣住。
一直
搭扣被乔希解开，发出清脆的一声。
才迟缓地反应过来，这小少爷根本没有被他消除记忆成功。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的折腾，完全就是在故意戏弄他。
按理说他应该很愤怒。
身为魔王居然被如此玩来玩去，说出去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像某种怪奇幽默故事。
但，如果真的会对乔希生气。
他早在被捉弄的当场就会生气了。
况且此时这个场面，好像也没有思考这些的闲暇。
乔希看起来是真的很饿，把他的搭扣费劲扯开后就想自助进食，但由于毫无经验，笨手笨脚地乱搞一通，反倒快把自己急哭了，颇有些恼羞成怒。
魔王整个人被另一种陌生的火灼烧，却并非怒火，他在一瞬间无师自通了许多事情。
抬眸哑声道：“没有丢，我一直带着。”
血眸和魔角不受控制地露出来。
魔物微凸的喉结上下滚动，伸手反客为主地按住乔希的手：“晚些再给你。”
这一晚些，就是好几天之后。
坏心眼猫猫从前欺负人欠下的债，一口气全被讨了回去。
从此含泪明白了一句真理：会咬人的狗不叫。
以及，干太多坏事是会被讨债的！
—
至于阿莉斯知道了乔希在她眼皮子底下隐瞒住体质觉醒、和一个魔物鬼混到了一起，会如何生气。
那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