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株嫩芽从她的心中破土而出，姜莱忍着激动按下接听键。

        “喂。”陈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他说，“新年快乐。”

        五秒钟的时间间隔比想象中要短暂。姜莱没开灯，听筒那头是陈澈家电视播放的活动宣传片声，自己这边则是无边寂静，她第一次过这样的年，一个人坐在车里。

        如果没有这通电话，以后她的记忆里会有个新年是黑暗的、孤独的。

        还好，没有如果。

        “新年快乐！”姜莱笑盈盈回他。

        陈澈好像挪动了位置，嘈杂的背景音降低不少：“这么安静，没有看春晚？”

        “没有。”姜莱如实回答，“在奶奶家。”

        她的视线没有落点漫无目的飘向窗外，空着的手捏住发梢打转，和陈澈有一搭没一搭聊家常。

        不多久，白色双层小楼沉重老旧的防盗门被从里面打开又拍上，孙娴拎着包快步走来。

        “我有急事，我们发信息聊吧。”不知道是风还是过快的速度把孙娴的长发拢到而后，她看起来状态并不好。

        陈澈说了声好，姜莱切断电话。

        冲到副驾驶旁、打开车门、坐进来、关上车门，孙娴的动作一气呵成。

        昏暗环境下姜莱看不清孙娴的脸，但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姜莱小心翼翼开口：“怎么了？”

        “你这个叔叔一家都是疯子，是吸血鬼！”孙娴努力抑制情绪，嘴里话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由自主往外跑，有几颗掉落时破碎了，尖锐刺耳。

        姜莱可以感受到妈妈在自我调节，她深吸口一气又长长吐出，反复几次。

        深呼吸冷静法果然奏效，孙娴的声音逐渐平稳：“产生了一些分歧，我和你爸爸想把奶奶接到家里照顾，这里的环境你也看到了”

        省略了什么内容大家心知肚明，单间小屋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道人影，姜莱想如果爷爷在，肯定不会让这种局面形成。

        孙娴打开顶灯，回头看姜莱：“接奶奶的事应当你在场时一起讨论，这点我们很抱歉。”

        与其他家庭不同，姜莱家民主开放，打姜莱能够清晰表达诉求后，家里的大大小小决策她都可以参与讨论，她很庆幸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所以对父母的决定更多是支持，像今天这种情况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不被尊重。

        “不过他们狮子大开口，说接走你奶奶可以，家里活没人干要我们给他们一笔钱，没有这个道理，你奶奶也没同意。”

        话说着，东头小屋里走出了祖孙四人。哥哥走在前头，他心系游戏，头也不回往屋子赶，姜爸爸直奔着车，叔叔双手插兜竟是往外走。

        只有奶奶，落在最后，轻轻关上灯、缓缓带上门，每一步都灌满不舍。姜莱从前挡风玻璃望去，她好像在抹眼泪。

        姜莱懵懵懂懂，原来年纪大了，就会失去放声痛哭的权力。

        “好了，等你爸爸来了再说吧。”孙娴扭头盯着车外的男人，眉头纠在一起。

        姜爸爸坐进车里，带来了城郊清新的寒气。汽车掉头驶离，没人发现奶奶站在屋檐下长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