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然低下头,看向自己不甚壮阔的沟壑。
姓谢的死活不肯与她行事,有没有可能,只是瞧不上她?
不想还好,一有了这个念头,更是满脑门子账。
司滢困扰地阖起了眼,正理着乱麻般的思绪时,突闻外间轰隆一声,吓得她登时睁开眼。
织儿抻长脖子往外觑了觑,很快安抚她:“姑娘别怕,天老爷打雷呢。”
是连串的滚雷,一直到司滢出浴穿好衣裳,还不知倦地在天上追个不停。
这一声声的动静,很快便令司滢想起狱中那人说的话。
她望向桌案上的笔墨,兀自喃喃:“难不成真像他说的那样,会下大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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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凌晨,雨终是落了下来,且这一落,便哗浪浪落足了四天。
到第四天时,附近有个土坝被冲垮,而司滢住的这一带,被淹了个措手不及。
水漫到家里大概过膝,这样高度虽不至于淹死人,但官衙生怕出岔子,还是领着百姓避去了坦坡。
人多又杂,秩序难免有些乱。
司滢故意被人流挟着走,等到了坡上再一溜眼,负责看管的婆子小厮早被挤不知哪里去了。
借此机会,她按谢枝山的嘱咐,瞄好合适的人后,把早就准备好的银钱与密信,一齐递了出去。
要说难,实则也并没多难。
在司滢看来,那谢公子仿佛开了天眼,竟准确掐算到后头的桩桩件件。
避雨后的第三天夜里,钟管家再次登门,说要带司滢去监牢。
织儿高兴坏了,摁着司滢在妆镜前捯饬起来:“我以为没那么快轮着姑娘,肯定是那两个没让公子满意。比起她们,公子更恋着您!”
面对织儿的拖延,钟管家竟也没有不耐,等司滢妆扮好后,才着眼端量起她来。
黑鸦的鬓角腻白的脸,更有一道玲珑鼻尖。相貌身段自是没得说,否则也不会选她伺候郎君,为谢氏继嗣。
虽说郎君向来是个挑剔人,但在他们看来,头一回虽是用了药,但郎君既碰了女身,那便是默许了这般行径。是以早几日,又陆续安排了另外的人去。
可据那二女所说,她们压根连牢房的门都进不去,便被郎君的袖风给挥走了。
再问过那狱卒,确是实情。
知子莫若母,事情报到家里后,老夫人一径叹道:“我儿心善,想是不愿再误了旁的姑娘。既如此,还是让头回那个去试试罢。”
于是这回,便又来寻了这个。
见司滢下了阶,钟管家收回目光:“走罢。”
织儿扶着司滢到了门口,临别时朝她挤咕眼:“姑娘可要攒些劲,争取这回就有喜!”
摊上个口无遮拦的丫鬟,司滢红了一路的脸。
等到了监牢外头时,钟管家叫住她:“若能进去,这回便不着急出来了,好生服侍郎君,后日,我再来接你。”
司滢心口一窒。
这么说,她要跟那姓谢的公子,在死牢待上将近两天?
不待消化这话,又听钟管家肃言:“机会难得,若能让公子称意,你必要上些心。假使这回后还没动静,你该晓得后果。”
很明显,这是在加压,更是在威吓了。
死牢不是想进就能进的,这点司滢也晓得。更别提这回,还要过夜。
当中的种种花销,恐怕也只有谢家这种皇戚,才负担得住。
事情显然没得转圜,还和上回那样,司滢被带进了死牢。
只不同的是,这回关押谢枝山的牢房,外头围了一面遮眼的帘布,里头也添了几样东西。
壁上挂着观音抱童画,榻上则铺着大红的百子被。除开没有喜烛之外,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死牢中的一间新房。
气氛着实诡异,司滢脑子里鸦飞雀乱,才蹭着步子往里两步,脚头便踢到什么东西。
她捡起来看了看,面颊倏地粉成一片,慌忙扔向对面。
有东西掷过来,谢枝山下意识接住。看清之后,也是哑了口。
那是一樽鎏金的欢喜佛,男佛趺坐莲台,女佛则盘坐腰间,二佛合抱一体,姿势煞是羞人。
且这佛像工艺极好,连脚趾尖都蜷得像模像样,更莫提相贴之处了。
太戳眼了,气氛尴尬得让人无所适从。
谢枝山到底是男人,把那物事往被底一塞,佯自镇定:“事情可办好了?”
司滢差点哭出来,猫丁子般的声音勉强答他:“好了。”
谢枝山点点头,撩袍正欲坐下,可见她伶伶仃仃地站着,便还是招呼她过来:“这两日,且对付着过罢。”
高门郎君自然极有修养,就这么一张能坐的还让了出来。司滢感动归感动,但又听他一句保证:“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这还了得?想起钟管家的话,司滢心头顿时冒起大汗。
她搅着衣带,不得不觍起脸来唤他:“谢公子,不然……您也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