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山斜眼看他:“你不该掌锦衣卫,该进司礼监。”
这是让人当太监去。
陆慈不以为意,反操起宽亮的嗓门,狗颠屁股似的吊起嗓子来:“坐春闺…只觉得…光阴似箭…”
边唱,还边拿眼风瞟谢枝山。
谢枝山太阳穴打突,摔袖子走了。
另一头,司滢回到蕉月苑,听织儿调笑几句,捧了本帐册在窗下看。
只是心绪有些不宁,感觉不知哪里出错,好像又惹到谢菩萨了。
不过……今天这算是提前给她好处么?
有了这样想法,便更惦记着几时得召。她本估想着可能还要一程子,却不料转天晚上,就得了信。
这回再不是谢枝山亲自来喊,而是跟着他那位长随出的府。
马车一路拐道钻巷,车帘掀开,竟是她曾经去过的死牢。
这地方太有威吓感,司滢乱了方寸,一时僵立着没敢动,还是时川上来唤她:“表姑娘,咱们进去吧。”
没法子,只得麻着头皮再跟了进去。
连绵的乌黑,比之前更显逼仄的走道。入了夏,气味也越加腐臭,阵阵腥味令人几欲犯秽。
进到一间囚室,按着在马车上听来的嘱咐,司滢学着兵部那位石姓官员的嗓儿,扮出也被查拘死牢,好一阵呜呼哭叹。
锁链惊响,隔壁囚室传出骇然的问:“石胜?石大人?是你么石大人?”
司滢听出几分熟悉腔调。倒也巧,隔壁就是先前喊冤,再被水牢吓退的那个。
只她不能搭茬,只把几句丧气话颠来倒去地念,像是落败之犬颓萎半疯,已听不见他人之声。
自说自话间,听到隔壁死囚已由惊骇转向质问,说到激动处,拳头咚咚敲打墙壁。
听他意思,大抵是这位石大人先前答应在秋决前救他出去,后又捎话说有人从中作梗,救他不得,但会保他家小。
可眼下,连这石大人都被关进来,自然引得对方连串嘶骂。
在牢里待久的人连黑天白夜都分不清,神思多少有些痴癫,隔壁那位先还用的是拳头,到后来,就听得是在拿脑袋撞墙了。
或是心神使然,司滢感觉自己都闻到了血腥味。
动静大了,有当班的狱卒配合着叫骂,这回却连水牢的威胁都不顶用,一声声血泣般的号咷响彻牢道,听得人牙关打颤。
趁乱,司滢裹起披风,被带离死牢。
这晚直到回府,谢枝山都没有出现过。然而司滢也不曾留意这些,她抱着膝头,发了一夜的噩梦。
次日下午,丁淳的马送来了。
一身雪练似的白,两只眼剔亮,睫长如盖。
看它这样高大,司滢先还不敢靠近,后来壮着胆子摸一把,马儿甩了甩尾巴,咴咴地叫一声,不带什么攻击性。
骑术得去林场学,谢府再大也不可能建内马场,便只能是先养在马厩。
马夫笑着说:“表姑娘多给它喂几回马料,慢慢就亲近了,到时候牵出来试骑一回,几时您不怵那份高了,就能骑着走走。”
从马厩才回蕉月苑,有人来传话,说是老夫人有唤。
司滢顾不上别的,脚尖一转就去了。
谢府阔大,景致上既有北方园林的规整,亦可见江南园林的秀丽。
一路花石疏密有度,曲桥接挑廊,走过那廊,司滢碰见了谢枝山。
他穿鲛青道衫,外罩一件白色的刻丝褡护,清逸如琅玕,只是眼下青影沉沉,想来也没怎么休息好。
看方向,也是往正院去。
“表兄。”司滢欠身行礼。
谢枝山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抬脚继续往前走。
他人高马大,长腿一迈便离出老远,司滢提着裙跟在后头,两条腿蹉得飞快。
正值日暮,夕阳还没有完全潜到云后,墙头屋脊还有苍茫的金光,热意未驱。
跨堤过池,谢枝山倏地停住,转身看司滢:“好好的,你喘气声怎么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