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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入闺房(2 / 2)

        司滢闷闷地伸手:“还缺条顶绳,表兄先给我吧,我把系带封捻了,不然不成样子。”

        谢枝山乖乖还过去,看她把那串着五色珠的系带抽出来,再为他引线动针,心情大好。

        约莫半柱香的光景,齐整的囊袋便好了,司滢递过去:“针指粗陋,让表兄见笑了。”

        缎面丝滑,便如谢枝山舒展的心。

        他嘴角一线清浅的弧度,两眼明澈有神,又透着些不大确定的腼腆:“这怎么好意思……”

        一面说,一面接过来,掖进了袖中。

        “你放心,我不白要你的东西。”谢枝山一脸巧笑:“大姑母已从武昌出发,端午前后应当会到,我料你还未选好叩面礼,便替你踅摸了一件,你瞧瞧合不合适。”

        他所踅摸的叩面礼,是一对包金的耳坠子。

        芙蓉石雕作的灯笼,蒂叶则由几片金丝缠成,轻俏灵动,只是横看竖看,怎么也不像是能送给长辈的。

        司滢正瞧着那东西干瞪眼,听织儿一声提醒:“姑娘,老夫人来了。”

        她匆匆起身,迎出门口去:“见过老夫人。”

        谢母让她起来:“刚打五丫头那里来,顺道也来瞧瞧你。”又盯着看了两眼:“精神头不错,可是好些了?”

        “好很多了,劳您惦记。”司滢退到一侧,让老太太坐。

        谢母往里走,一双眼稀奇地看着盯着上来行礼的儿子:“巧了不是,你怎么也在?”

        “母亲。”没料到会碰着自己亲娘,谢枝山声音有些发干。

        谢母打凳面上一坐,气也不喘便开始数落儿子:“乌天黑夜,你几时这么不顾规矩了?大晚上往滢丫头房里钻,没得败了你表妹的名声,事情要传出去,叫她往后怎么嫁人?”

        说罢,又去看司滢:“滢丫头,你听我的话,往后他要是这个点再巴巴儿地来,你直接让人拿笤帚给他打出去!仗着自己是爷们,还要在府里横着走了?”

        又被拆台,谢枝山当场噎住。

        司滢听出几分玩笑的意思,忙出声解困:“表兄也是为探我的伤而来,顺便,还替我选了东西送给干娘的。”

        她捧出那对耳坠子,笑着说:“老夫人来得正好,劳您帮我过过目。”

        谢母悠悠地伸手接了,目光绕着耳坠子逗留几瞬,又去看自己儿子,来来回回,别有深意。

        这么一眼又一眼,于谢枝山来说是极为煎熬的,好在老太太品了半晌,最后对司滢说的是:“东西太嫩生了,你干娘要是没出阁,且还能戴出几分滋味来。”

        说罢,拔了拔那粉晶子似的灯笼:“做得工细,倒合我的眼。”

        司滢本来也觉得这东西拿着烫手,灵机一动正打算做个顺水人情,却又听老太太叹气:“算了,这东西不合适我,别回头让人说我老来俏,再把他那短命爹给气活了。”

        坠子被放回盒内,谢母推回给司滢:“你留着自己戴吧,还给他也是扔了。他能经手一件姑娘家的东西,已经很了不得了。”

        说着话,老太太斜乜儿子一眼,压不住眼梢的笑意。

        司滢哑了片刻,但推来推去不成样子,便只能朝谢枝山笑了笑:“那……多谢表兄了。”

        谢枝山略一颔首,神色倒是如常,只腮面浮起些不自在的,可疑的红。

        他深深吐纳一口,正欲作别,又听老太太招呼司滢:“今儿收到西宁侯府的帖子,说是过几日要办一场赏荷宴。五丫头这会儿还病着,丫鬟打个喷嚏她都吓得要蹿房顶……你要是方便,跟我搭个伴?”

        司滢自然满口应是。

        “那你歇罢,我也困了。”老太太没有多呆,很快抽身离开,把儿子也拽走了。

        离开蕉月苑不远,谢母停了下来。

        她要笑不笑地睃着谢枝山:“你大姑母穿不得金,你忘了?送个东西还扭扭捏捏,还没你爹强。”

        扔完话抹头走了,也不管儿子怎么个窘态。

        彼时的蕉月苑内,织儿正拿着那双耳坠子给司滢比着:“没想到郎君眼光还不错,挺好看的。”

        确实好看,粉光腻腻的,秀致又精巧,把人衬出几分清媚感来。

        司滢偏过头,压了压织儿的手:“收着吧,太贵重了。”

        “收着做什么呀?”织儿把东西托住:“后日侯府的宴,姑娘干脆就戴这双,怎么都惹眼的。况且找遍满屋子,咱们也找不着比它更好的。”

        这话倒是没错,满屋子找来找去,还真没有比这对耳坠子更拿得出手的。

        出府参宴,如果打扮得太素,折了谢家的体面是一层,还有那座侯府,便是丁将军的外家……

        司滢对着镜子晃了晃神,忽然想起那个香囊,也觉得没那么可惜了。

        —

        出府这日,朗阳在空。

        司滢从正房迎了谢母,得她夸了句齐俐,衣裳首饰选得好,便没再说别的了。

        二人走出府里,等坐上马车后,老太太倏地开口:“我儿子其实很有意思,蛮好玩吧?”

        司滢心口一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谢母靠着车围子:“找男人呢,就要找有趣的。日子平淡是福,但一天天的好过,一年年的,岁月可就长了。”

        话间她将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慵慵地支着头:“相安无事才叫最大的事,天天相敬如宾,人是会成木脑壳的。枕边人得常看常新,日子鲜活得起来,才叫有滋有味,才能不落俗套,你说对不对?”

        与老太太相望几息,司滢懵懵地点头:“……您说得对。”

        “那当然!”有人捧哏,谢母这话口子可算是豁开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话虽糙了些,却也是这么个理儿。要嫁个不会逗趣儿的,男人再是位高权重,女人也只剩穿衣吃饭这么些俗事了。”

        老太太敞亮起来,让人哑个不停。

        这通话说教不似说教,暗示又令人摸不着头脑,除了点头附和,司滢真想不出别个应对。

        谢母仍在滔滔不绝:“女人房里的乐子,在于你一伸手摸着的爷们到底是块木疙瘩,还是会说俏皮话的浪口子。最好出他的名字都会齿颊生香,而不是踹他两脚,他不晓得换个姿势,撅嘴他更不知道要亲你的!”

        这话恐怕……只有织儿能接得了。

        “老夫人说得对……男人还是,还是要有趣,要……好看。”司滢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只得硬着头皮,尽力接茬。

        大抵是没对上兴致,老太太啧了下:“好看顶个什么用?你也是个木疙瘩,一颗俗心。”

        突然挨了声数落,司滢百口莫辩,只觉得谢家母子真不愧是母子,霎雨霎晴的性子如出一辙。

        马蹄稳稳地迈着,等到侯府时,府门口已经停了好些马车。

        司滢先下了马车,再掀着帘子,慢慢掺着谢母踩了出来。

        一落地,便有侯府的人过来招呼,笑着说:“大日头劳您跑一趟,府里备了些消暑的茶果子,还请老夫人慢移尊步。”

        谢母也回了句客套的话,和司滢一起跟着往里走。

        待到门楹之下,听到有人亢声喊了句:“杨公公!”

        谢母停下脚步,司滢也循声,看向刚下马车的那位。

        团白的春锦,头戴幅巾,衣裳素净得连个织金滚边都没有。清清落落的身形,不听方才那声唤,还以为哪位世家郎君。

        隔着人丛,那位杨公公一道视线穿过来,打在她身上。

        为那份似曾相识的感觉,司滢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