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关系显见不错,谢母扁了扁嘴“眼睛快上天,别俏了。”
沈夫人笑得眼角打褶,又去看谢枝山“谢公子,可算做了堂好事啊。”
“总还是姑母与滢儿有缘,才能结作母女,得她孝敬膝下。”谢枝山声线温沉。
沈夫人却摇头“姑娘大了,该寻夫家的,哪好绊着她?”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谢枝山一眼。
谢枝山不见异色。
于人前,谢郎君总是最不会出错的,目不斜视,持重端稳。
沈夫人也不出奇,又去摸那只颈枕。里头塞的东西拱着掌心,碎碎的,受力匀称。
闻了闻,竟是茶叶。
“怎么想着送这个?”谢母抢着问一句。
司滢回道“先前听说干娘后脖颈总是酸痛,这回奔波一程应当更是痹乏,便想着做个茶叶枕,松软着该是能缓和些,况茶叶清香,也能舒神。”
说罢有些赧然“是以前学来的细碎活计,让老夫人见笑了。”
谢母哦了一声,尾音拖得有些过份的长。
司滢连忙补话“我房里还有一只,差束线就可以了,老夫人若不嫌弃,迟些收好口了,我便送去正院。”
谢母不好说自己眼热,骄矜地点点头“不着急,我有的是枕头睡。”
司滢抿着唇笑,放回托盘的时候看到谢枝山。
他伸手在逗那个肉团团的娃娃,还顺手扯了口水巾替人擦嘴,娴熟得像上任好几年的奶妈子。
礼物送完,沈夫人领着司滢,依次给她指人“这是你二哥哥成思,这是你二嫂嫂……”
沈夫人所出全是儿子,老大老二都成了家,老三也定了婚,除了在任抽不出闲的丈夫,人差不多到齐。只是大儿媳妇怀了身孕,两口子便没跟着奔波。
介绍完了大的,再一指厅门口“最小那个上元节生的,取了个乳名叫元元。”
孩子是谢枝山抱过来的,在他怀里颠个不停,把那件圆领袍折腾得皱巴巴。
再一看,神情是容和的,还挺耐声耐气。
“淘得你,还糟害上你大表兄了!”沈夫人伸出手指,作势在小儿鼻子上点了下,又逗他“喊姐姐。”
小娃娃几颗糯米乳牙,一笑就全露了出来。
被转着去看司滢,他乐了几下,伸手要抱。
沈夫人眉开眼笑,指使谢枝山“成了,给滢儿吧,这小子到底喜欢更好看的。”
一双男女被拿来对比相貌,旁边的人都笑起来,伸手要去抱这娃娃,争当最好看的那个。
可惜小孩儿相中了司滢,一心一意要她抱,急得两手乱洒。
谢枝山微微倾身,递给司滢。
司滢有些紧张,这是她头一回抱孩子,手臂伸出来都不敢动了。
“圈住腰和腿,别怕,不是没满月的孩子,摔不下来。”
安慰声中,谢枝山将那软软的小身子,交去司滢怀里。
怕孩子摔,两条手臂和她的碰了碰,短暂地叠在一起。
他眉梢濯净,眸子幽静无起伏,看起来心无杂念。
这时候的谢郎君很有一股疏离感,于司滢来说,又是初识那清清正正的模样,与人如隔云端。
小娃儿终于抱实了,睁着眼和司滢对视,稚气可掬。
沈夫人过来逗儿子,小娃娃新鲜劲还没过,两只手抱住司滢的脖子不放。
“臭小子,突然有个香喷喷的姐姐,乐得找不着北,连你娘都不要了。”沈夫人佯怒。
这话还真有些灵,过后的几天里,但凡醒着,这位走路都不稳的小人儿就要找司滢玩。
孩子眼睛闲不住,得抱着他到处走到处看,两天下来,司滢感觉自己腿都遛细了一圈,更别提发抖的手臂了。
这日是个好天,司滢和织儿带着孩子转了转,歇到个八角亭里。
泥哨子之类的玩具铺了一桌,才发现没带食兜,娃娃饿了没东西垫巴恐怕要哭,便回去取一趟。
织儿走后,司滢单独带着元元在玩。
有玩具在,有鸟叫声听,孩子还算安静,坐在司滢腿上,抓着中空的铃圈晃个不停。
司滢与沈家人处得来,跟这个一岁多的小孩子也很有亲近感,配合他咿咿呀呀无意识的欢叫。
半晌有些累了,撑着腰小打个呵欠,见对侧有个身影慢慢走来,芳兰翩逸,拴住人的视线。
近了,看见个素带玉冠的谢枝山,春风拂槛般,不可攀摘。
他走入亭中,盯着她。
“表兄。”司滢抱着孩子站起来,被他的目光烫红了脸。
谢枝山没应她,却扑地一笑,温声道“傻不傻?脸脏了也不知道。”
话毕,不由分说把孩子接过来。
男人气力大,单手就能抱住,另只手则递了块巾帕子给司滢“擦擦看。”
司滢跟头呆鹅似的,按他说的在盖在脸上摁了摁,再落眼,帕上一片熟黄的斑驳。
看了看抓铃,该是掉的漆蹭到她脸上了。
谢枝山给她指了个地方“去洗洗罢,吊盆里的水是干净的,每天都会换。别靠近湖边,仔细脚滑。”
不经意出了个大丑,司滢头皮激麻,抓着帕子就去了。
等到蘸水时才联想起来,这好像是上回拿来泼过他的,喂鸟的水碗。
没有镜子,只能一寸寸仔细扫过去,生怕有遗漏。
司滢抬手擦着,远远看着谢枝山抱孩子站在亭口,一下指这里,一下指那里,操纵着小表弟的视线。看着游刃有余,是个行家的样子。
许是画面太过温情,司滢突然想及……他以后成婚有了孩子,不知会不会这么有耐心?
有鸟飞过,“唧”的一声跑到梢头。
司滢回神,心跳突然像乱了套,声音大得吓人。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等那阵急跳过境,这才往回走。
到了亭下,却见刚才还关系不错的表兄弟像闹别扭了,元元在谢枝山怀里乱拱,急切得像一块进了水的泥,迫不及待要滑出人的掌心。
刚才还好好的,突然激动成这样,谢枝山也有些慌。
见了司滢,这孩子更有一股说不出的蛮劲,上半身脱离他,两只手拼命往前。
司滢不明所以,掖好帕子赶紧上去接,可这孩子手刚挨着她,便猛地抓开她的领襟。
夏日衣少,料更薄,这么两下里扯开,猝不及防地,一片白颤颤的坦荡露了出来。
两人俱是愣住,谢枝山瞪大眼,气血翻涌中,好一阵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