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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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有了小少爷, 年节里便更热闹了。
小少爷嗓门阔,每日里造出的动静,险要盖过府外放的鞭炮。
再有便是, 按说这么大点的孩子还不到认人的地步,就算黏人也都是黏着娘亲,然而小少爷不同,他黏爹。
小小的人, 知觉却异常灵敏, 但凡谢枝山在,他一定要嚎到这个爹来抱,才肯停。
被这么折腾, 谢枝山请的几日假, 几乎全在带孩子。
旁边人看着,都一个劲地堆笑, 夸这对父子有亲缘宿分。
好听话进了谢枝山的耳, 他圈着襁褓,垂下视线盯住儿子。
刚出生的小子, 眉毛光秃秃, 眼皮肿得像被马蜂叮过,鼻子也是塌的, 跟上世一个模样。
不过, 总算没有像先前那样, 迎面就滋他一脸了。
等洗三宴这日, 府里大摆筵席, 司滢正坐月子, 偶尔有女客进来探她, 陪着说笑几句。
而袁夫人除了看司滢, 还特地向谢母问了绀兰寺的位置,念叨着要替袁逐玉拜上一拜,求道符送进宫,以期早点有喜信。
这是值得所有人上心的事,谢母事无巨细地告知,甚至连自己去进香那一日,到底哪只脚先踏进寺里,都给回忆得清清楚楚。
聊过这事后,才睡下不久的婴儿又醒了,两眼望天,扯着嗓门就开始哭。
想抱他的人不少,然而换了好些都不成事,就连司滢这个当娘的上手,也只抱了不到一刻钟。
喂完奶哭声又开始炸耳,着实无奈,只能让人去请谢枝山。
谢枝山从酒筵上匆匆赶过来,也不及换衣裳,带着一身酒气就开始去哄。
一如前两日,还真是他出现了,小娃娃就乖了。
有过这么一出,那日谢枝山既要应酬客人,还得不时抽空回房看儿子。
来回奔波,他疲极累极,当夜哄睡了儿子以后,等回到寝房,几乎一头栽上了睡榻。
榻板沉沉地响了响,一只手抚过来,伴着温言软语:“夫君受累了。”
谢枝山喘了口气,拉住那只手:“比起娘子怀胎十月,又历经生产之痛,这都算不得什么。”
然而嘴上说着不辛苦,人却像讨糖吃的孩子,撑起来把自己塞进妻子怀里,不要脸地拱了拱:“腰痛,手也痛。”
司滢是见过他带孩子有多操劳的,觉得心疼,便替他把头冠给卸了,一下下顺着发。
谢枝山俯首贴耳,享受着妻子的梳弄,堪称陶醉。
陶醉之中,又还不忘说些体己话:“娘子喂食也不容易,委实辛苦了。”
他整张脸都埋着,声音瓮瓮地,但透着些羞涩的况味,且还又把脸往丘间怼了怼。于是好好的温情时刻,无端露出些淫邪来。
这地方是男人的春|药,司滢再清楚不过。
怕他胡来,她往后躲了躲。
谢枝山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况已为人父,他再是火动,还是从那香软之地挣扎出来,仰面倒在了枕席之上。
时辰不早,司滢催他去沐浴:“明日还要上朝,夫君别睡着了,仔细一会儿起不来。”
“我现在就起不来,让人打盆水,娘子替我擦一回罢。”谢枝山闭着眼,浑身不想动弹。
司滢看得好笑,半真半假地吓唬他:“再不去,当心陶儿醒了又要闹你。”
这话极奏效,谢枝山不情不愿爬起来,磨磨蹭蹭地去了湢室。
只安静的时辰太过宝贵,好不容易从湢室出来,正打算要就寝之时,娃啼声又起了。
催命符似的,催着谢枝山再去了一趟。
等终于把人哄好,司滢见他顶着张哀怨的脸回来,好笑地嘀咕了句:“这孩子,怎么跟来讨债似的。”
谢枝山听了,一阵幽愤,一阵牙痒。
他这儿子,八成就是来讨债的,上辈子没折腾够,这辈子还要追着他这个爹摧残。
等洗三宴后,谢枝山回了任上。
他于新岁正式入了内阁,内阁事忙,他又是最年轻的阁臣,受的便不止瞩目,还有各类在明在暗的试探。
公务上的事不容易应付,然而让他觉得自己一日老似一日的,是儿子过度的缠黏。
满月宴后,小娃娃渐渐有正像了,出脱得滚圆雪乎。
吃得好睡得香,四肢像藕节,抓人的时候力气大得很,手指头都给他攥出印子来。
谢枝山日哄夜抱,已经记不清袍衫上被儿子的口水涂过多少回,甚至脸和脖子都无法幸免。这么来来回回两个月后,几乎快要治好他喜洁的毛病。
然而人比人有时又气死人,比如私下虽然难熬,但每每接到陆慈羡慕的目光,谢枝山又还是自满不已。
与谢家小少爷不同,陆府的小小姐很是乖觉。她觉多,且醒了也不闹,自己跟自己玩,手抱着脚,掰脚丫子都很是带劲。
而谢小少爷,不仅醒了要哭,头能抬了以后还总是一边哭,一边扬着脑袋找爹。
男娃娃比女娃娃黏人,对此,司滢也摸不大清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