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儿想得多,很快指出这位五姑娘的霸道:“这是哪个都不让碰,生怕您有一点好机会!”
司滢拢下眼睑,看着自己的鞋面。
男女间的事情,有时候不说话也能琢磨出来。
她不是不开窍的二杆子,单那位瞄她的几眼,也晓得彼此是有好感的。
但将军这个衔儿一听就不是小官,她虽然想快些寻个夫家,却没想过能同那样的人物有什么戏唱……
这事让司滢有些怅然,傍晚吃得少了,也不大睡得着。
燕京是个怪地方,才入夏就燠闷起来。蝉虫叫得欢实,司滢搬了个躺椅在大蕉叶下,支着脑袋想事。
亲哥不知下落,真托人去找,麻烦欠情且不说,主要是她有顾虑。而且失联这么久,哪里是一下子能找得见的。
男人当婚女大当嫁,她这寄人篱下的日子过一两个月还好,久了肯定招人烦。
而寻夫家这事,府里老太太肯定不会管她,虽然恨嫁是事实,却也不能腆着脸去求便宜表兄。
给身份给钱,还要顾着替她找夫婿,也太不像话了。
一个姿势躺得累,司滢转了个身,脑袋压着手臂,脸垫在袖面。
暗叹口气,所以她得有眼力见,而不是坐着等天老爷掉下来,她须得主动,比如想一想……该找个哪样的郎君?
天色渐晚,人也想得入了神,没留意院子里像被清空了似的,除了虫鸣安静得不像话。
头顶的蕉叶影子婆娑摇摆,司滢的眼皮半耷拉时,有个长长的影子连进来,盖到她脸上。
以为是织儿来喊回房,司滢翻了个眠,没什么精神地望过去,却意外看到谢枝山的脸。
遽然便慌了神,司滢险些从椅面滚下来,被谢枝山一把捞住。
她侧身崴着,姿势像正在河沟里头凫水。春裳单薄,领子漏着雪线,更有一坨浓影贴在椅面。
以谢枝山这个高度看过去,尽是非礼勿视的画面。
“表,表兄?”司滢往里滚了滚,很快撑着坐起身:“表兄怎么来了?”
谢枝山往外走开两步,视线也调开去看树:“有事寻你。”
“让人来传个话就好了,表兄怎么还亲自来?”司滢小心翼翼,刚说完,立马又补了一句:“我是想表兄最近太忙累了,小事不值当你走这几步的……我这里,表兄随时可以来的。”
谢枝山的话被她结结实实堵在喉关,半晌发窒,唔了一声:“确实有事,是连你那个丫鬟也不该知道的。”
听他这话,司滢才发现织儿已经消失有一阵子了。那丫头方才说去给她找床薄被的,现在想来,是被支开了。
司滢站直身,朝他吟吟一笑:“有什么吩咐表兄请说吧,我听着呢,不会声张的。”
声音很乖柔,眼波也松松的,像是小憩刚醒。
谢枝山那夜被娇尘软雾困了一宿,还险些在她跟前现了脸,几天才调整过来,这时候分外端着:“有桩事,得借你那件学腔的本领用一用,不知你方不方便?”
这还用问么,看在温泉庄子和身契的份上也得方便!
几乎是擦着他的尾音,司滢立马笑眯眯地表态:“能帮得上表兄,是我的福份。”
讨好过头便是谄媚,而谄媚过头,便很有勾逗的相了。
起码在谢枝山看来,是有那么一两分的。
他转身:“那走罢。”
“现在就用么?”司滢忙不迭跟着,大感意外。
“不是现在用,是现在带你去见一见要仿的那个人,你先听他的声音熟悉熟悉。”谢枝山向外走出几步,忽又停下步子。
步子刹得太突然,司滢差点撞上去,连忙伸手在他背上撑了一下,以平衡住自己。
掌心压到脊肉,力度透到胸膛。
靠得这样近,被动手动脚的记忆又冒了出来。谢枝山防备地看了她一眼,还没开口,就见人家竖起手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离表兄两步远!”
两步,叫她喊出两丈的气势来。
要说的话几回被抢,谢枝山有种接连受挫的感觉,一双骄矜的眼慢腾腾扫她片刻,这才负起手来,领着往府外走。
司滢也很识相,一路跟进马车,直到马儿跑起来,她也不问要带去哪里,要去见谁,这一点很令谢枝山满意。
只是无笑无闹,未免安静得过了头。
俩人各据一边坐着,渊默半晌,谢枝山开口道:“丁将军是西宁侯外甥,戍边有功,被封忠武将军。”
司滢有些糊涂,费解地听他说话。
谢枝山靠在车围,同她大眼瞪小眼,顿了顿,还是把后头的话给说出来了:“他昔日上峰因贪墨军马费被拘,将于秋决斩首……若能借你的本事助其脱困,你便也算于丁将军有恩。”
该是车轮轧到石子,车厢颠荡了下,司滢身板儿轻,也跟着荡了荡。
她立马捂住自己的胸,惊恐地看向谢枝山。
谢枝山面皮抽了抽,撇开眼避嫌的同时,伸手敲了敲车辕:“看着路,急什么?”
车夫惶惶地应了声好,接下来的路程都平坦着,再没轧到石子,拐弯也稳稳当当的。
“表兄……”司滢犹犹豫豫地喊了谢枝山一声:“你是还有话要跟我说么?”
谢枝山坐正来,不错眼地凝睇着她:“我方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他瞳光压着一抹高深莫测的诡错,看得司滢有些说不动话,只点点头,示意听见了。
谢枝山便温温吞吞地问:“那你在想什么?”
话里捻着奇怪的试探,司滢干咽一口唾沫,颈间缠绵地动了动。
她在想什么?他希望她想什么?谢菩萨这是……要给她保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