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耗尽生命值, 就可以脱离了吗”周悦喃喃道。
实习系统有些担忧,努力劝道宿主,您情绪不太好, 精神值已经降到了危险区域, 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不要再给自己压力了。
周悦双眼茫然,没有回答。
系统又安慰道只剩18黑化值了, 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 到时候回到主系统空间,宿主可以用积分换取治疗精神创伤的药物, 或者剥离这段情绪,甚至可以清空这段穿书记忆, 然后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周悦轻声道“嗯, 会好起来的。”
退出系统之后,周悦躺在白玉大床上,身下的被褥还是一片狼藉, 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昨晚那几个时辰,这张白玉大床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周悦呆呆望着头顶雪白的帐幔, 心里一片木然,他并不是天生喜欢男人,一开始根本无法接受顾雪城,直到后来挖丹的时候, 因为极度的愧疚,和混合着亲情的深厚爱意, 才忍着羞耻接受了对方, 用兄长的身份, 做了所谓的妻子。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被曾经深爱过的人,近乎残忍地践踏成了一地烂泥。
昨天晚上那几个时辰,他呜咽哀求过,也拼命挣扎过,可是根本没有一丝作用,虽然他是七转金丹的高级修士,但顾雪城却是凤凰涅槃之后的顶级修士,所谓十全金丹,十全十美,他那一点微弱挣扎在顾雪城眼里,宛如蜉蝣撼树一般可笑可怜。
最可笑的是,那枚死死压制住他、让他受尽侮辱的十全金丹,还是他几乎豁出了尊严和性命,才帮顾雪城结成的。
顾雪城用那双自己细心调养出来的,铁铸一般的胳膊,死死禁锢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用那枚自己拼死帮他结成的,天下无双的十全金丹,狠狠压制着自己脆弱暗淡的七转金丹,强迫自己待了客,后来还一起,一起昨晚那几个时辰里,自己连最低贱的小倌都不如。
纵然他有千般过错,万般不是,但他已经竭尽全力去弥补了,而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努力保护的少年,真心爱慕的青年,最后却用他待了客,还口口声声问他怎么哭了,还说这其实没什么。
他一直对侍妾这个身份没什么真实感,内心还傻乎乎地把自己当成顾雪城的兄长,其实顾雪城之前说的都是真心话,他恨透了自己,觉得自己下贱,所以强迫自己做妾,想尽法子折辱自己,让别人把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当成笑谈。
可笑的是,自己居然一直逆来顺受,还自以为是地想要弥补对方,想要挽回一些过错。
如今看来,当初去问剑谷取赤霄剑的时候,护剑莲带来的那个梦境早已预言了一切,或许从今往后,自己就会经常被用来待客了
周悦想着想着,整个人慢慢蜷缩起来,连身上那些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浑身冰冷,心里一片空空荡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侍女们推开了房门,开始进进出出地收拾一片狼藉的被褥,她们虽然不敢看周悦,但表情都十分古怪,可是周悦连感到羞耻的力气都没有了。
侍女们收拾了被褥之后,芝儿哭哭啼啼地把周悦半抱半扶到泉室,周悦在温暖的灵泉泉水里泡了许久,终于感觉稍稍好了一些,身上没那么疼了,也能略微走两步了。
“差不多了,扶我起来吧。”周悦低声道。
“是,主人。”芝儿赶紧把周悦从灵泉池里扶起来,让他趴在矮塌上,拿了雪蛤膏给他涂抹伤处,又笨手笨脚地给他擦头发。
过了一会儿,芝儿犹犹豫豫道“主人,你,你有白发了。”
对于白发,周悦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淡淡道“拔了吧。”
芝儿仔仔细细拔下了三根白发,他看着那三根雪白的长发,虽然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心中莫名酸楚,小眼圈慢慢红了,小嘴巴一瘪一瘪的,仿佛随时都会憋不住,马上就要哭出来。
周悦轻轻摸了摸他脑袋上的须须“没事儿的,别哭。”
芝儿再也憋不住了,抽抽噎噎道“主,主人主人有白发了呜呜呜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他哭得满脸涕泪,模样和哭声都十分滑稽,周悦却笑不出来,只能勉强翘了翘唇角,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芝儿乖,不哭了,不哭了。”
过了好一会儿,芝儿终于停止了抽泣,情绪勉强稳定下来,周悦才轻声道“芝儿,这几天你设法帮我打听打听,帝君打算如何处理那位姓白的擅闯者。”
芝儿含着眼泪点头道“嗯,芝儿会努力打听的。”
接下来的几天,周悦愈发疲惫不堪,每日都要睡上六七个时辰,做过炉鼎之后,他身子本就十分羸弱,经脉丹田更是一团糟,那天晚上的事情几乎掏空了他最后一点心气,渐渐有了油尽灯枯的感觉。
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丹修,虽然无法挽救自己的性命,但勉强遮掩还是可以做到的,那三次双修之后,他便一直服用丹药维持,如今快要油尽灯枯,索性把丹药的剂量全都翻了倍,外表居然看不出太大异常,只是十分憔悴。
这天晚上,芝儿小心翼翼地走进寝殿,笨手笨脚地关上房门,小声道“主人,那位白公子的事情,芝儿打听到了。”
周悦从床上撑起身子,勉强打起精神,哑声问道“帝君打算如何处理他”
芝儿四处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芝儿听侍卫们说,帝君打算大婚之日,用白公子以血祭天。”
大婚之日,以血祭天周悦咀嚼着这几个字,竟然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自己浑浑噩噩地过了好些天,一转眼就到了三月,似乎后天,也就是三月初五,就是顾雪城大婚的日子了。
按理说,大婚之日是不能见血的,可是顾雪城对礼法嗤之以鼻,做事向来不管不顾,他既然恨透了白晨雨,就偏要在大婚这一天,当着天下宾客的面,杀了白晨雨祭天。
周悦闭了闭眼睛,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芝儿小声道“主人”
周悦想了想,从芥子袋里摸出几块灵石,轻声道“芝儿,你明日到山下,为我买几张青州宣纸,一块湖州香墨,还有一支狼毫笔。”
“主人,用不了这许多灵石。”芝儿老老实实道。
周悦摸了摸他的头“剩下的灵石,就买一些你喜欢的糕点吧,别老吃萝卜了。不过你快要成精了,还是少吃一些凡食的好,也别忘了日日修炼。”
“嗯”芝儿听见有糕点吃,顿时十分欢喜,但又有些懵懵懂懂的担忧,“主人怎么忽然和芝儿说这些主人要出远门吗芝儿害怕”
周悦心中阵阵难受,只能含含糊糊道“主人不出远门,只是芝儿长大了,要为以后做打算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了。”
听见主人不出远门,芝儿登时放下心来,一边把头往周悦手里拱,一边嘟嘟囔囔道“芝儿不长大,芝儿一辈子陪着主人,服侍主人。”
周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一片怅然。
第二天下午,芝儿果然买回了上好的笔墨纸砚,偷偷交给了周悦。
接下来的整整一夜,周悦字斟句酌地写了一封信,他以前也写过遗书,可是如今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帝君,见信如晤。”
他慢慢地写,他平心静气地写,没有一丝怨怼,没有一丝憎恨,只有无穷无尽的平和。他细细回忆着两人的过去,叙述着那些美好的日子,描绘着灵犀峰雪白的梨花林、晚膳后金黄的糯米饼、烛光下泛黄的落雪十七式
他回忆这些,写下这些,并非挟恩图报,他只想用两人之间漫长的过去,和自己油尽灯枯的性命,为白晨雨换来一条活路。
他还是略微了解顾雪城的,顾雪城并非滥杀无辜之人,这封娓娓道来的长信,再加上自己一条性命,定然能打动顾雪城,救下白晨雨。
而且,走到这一步,他至少有八成把握,让白晨雨的黑化值直接清空。
至于那三次心境试炼,他并没有写进信里,自己挖了对方一枚九转金丹,又还了对方一枚十全金丹,如果这还不够,他还服侍过顾雪城,为顾雪城待过客,勉强算是还了利息,两人之间已经两清,没有再提的必要了。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不爱顾雪城,也不恨顾雪城了。
周悦从漫天晚霞写到月上中天,又从月上中天写到东方既白,在顾雪城大婚之日的清晨,他终于写完了。
早膳之后,侍女送来一袭薄薄的大红纱衣,恭恭敬敬道“帝君吩咐,公子今日着这身衣裳。”
周悦看着那身略带羞辱意味的纱衣,温声问道“可以不穿吗”
侍女低声道“帝君吩咐过了,公子不要为难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