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起来,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之间,就到了下班的时间点,同事们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周悦也开始收拾笔记本电脑,打算回去稍微加一会儿班,免得晚上又胡思乱想。
就在这个时候,施鸣又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对着周悦扬了扬下巴,淡淡道“晚上有空”
啊这位大爷又想做什么周悦愣了愣,有些捉摸不透对方的意思,但到底不敢怠慢给自己垫付了一百万医药费的大老板,只得道“有空。”
施鸣没再说什么,微微偏了偏头,示意周悦跟自己过来,而后便施施然地离开了办公室。
周悦顶着同事们好奇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了几句,便匆匆跟了上去。
施鸣开着一辆黑色大g,把周悦带到了一家会员制的私密会所,这家会所非常高档,占地数十亩,纯苏式园林装修,亭台楼阁,流水潺潺,看起来古香古色。
施鸣开了一个包厢,随便点了几样菜品酒水,然后也不动筷子,就对着那些昂贵的菜色发呆。
周悦中午只吃了顿简单的工作餐,此时接近八点,他已经很饿了,看着满桌子的龙井虾仁、清蒸帝王蟹,只觉得肚子咕咕直叫,但是老板不动筷子,他也不敢动。
又过了一会儿,周悦实在饿得不行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施总,是不是那个方案有什么问题”
施鸣回过神来,直接打断了他“周悦,你谈过恋爱吗”
周悦愣了愣,过了许久,才涩声道“谈过。”
“什么感觉”
周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很快乐,也很难过。”
“所以说,动感情准没好事儿。”施鸣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有时候我真不明白,明明钱货两讫的事情,他为什么非要以为是谈恋爱”
周悦听着施鸣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总算明白了,不是自己的工作出了问题,而是老板遇上感情问题了,似乎和那个费瀚有关,自己正好见过两人之间的狗血八卦,所以拿自己当树洞呢。
他放下心来,尽量温和地安慰了施鸣几句,施鸣虽然在工作上精明强干,私生活也很糜烂,但如今却有些迷茫,连喝了好几杯白酒,脸色渐渐有些酡红。
周悦实在饿得不行了,又看老板也有些醉醺醺的,赶紧偷偷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
“呼”施鸣忽然微微一歪,倒在了周悦肩膀上。
周悦吓了一大跳,虾仁登时从筷子里滑了出去,眼看就要落在雪白的地毯上电光石火间,他赶紧使了一招“海底捞月”,筷子轻巧地抄了个底,稳稳地架住了那颗滑溜溜的虾仁
周悦松了口气,毕竟他曾经用筷子教了白晨雨很长一段时间剑术,夹个虾仁只是小菜一碟。
就在这个时候,施鸣猛地抬起头来,原本醉眼朦胧的眼睛竟然清醒了不少,他愣愣地望着那颗虾仁,忽然道“你会使剑”
周悦呆了呆,难道施鸣学过传统武术,竟然看出了自己这招是从剑术里化出来的
心念电转间,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呃,是这样的,家里有位长辈喜欢传统武术,我跟着他学过一些。”
“哦,学得不错。”施鸣盯着他拿筷子的那只手,似乎忽然起了极大兴趣,竟然伸手摸了上去,“唔,手指修长,关节灵活,很适合使剑”
周悦哭笑不得“施总,您喝醉了。”
“我没醉唔,适合使剑,适合使剑”施鸣嘟哝道。
他似乎酒劲儿上来了,一直耍赖般抓着周悦不肯放手,周悦实在没办法,只得找来会所服务员,一起把施鸣扶到了后面的卧房里。
这家高级会所整体都是苏式园林装修,卧房也是古香古色,精致的山水屏风、黄花梨木太师椅,连床都是龙凤呈祥雕花拔步床,上面挂着一层轻柔的洁白帐幔,被子上还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样。
施鸣满身酒气地瘫倒在大床上,嘴里一直含含糊糊地嘟哝着,一会儿叫渴,一会儿要剑。
周悦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叹了口气,看在那一百万医药费的份儿上,倒了一杯温开水,凑到施鸣嘴边,柔声哄道“施总,喝水。”
施鸣并不张嘴,反而眯起眼睛盯着周悦。
周悦耐心道“喝了水,会好受些。”
“唔。”施鸣慢吞吞地伸出手,仿佛要接过那杯水,忽然握住周悦手腕,而后狠狠一拽,直接把周悦拽到了身上水登时洒了二人一身
周悦还没反应过来,施鸣已经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下面,一边胡乱吻他脸颊,一边急不可耐地扯着他的衬衫衣领“唔,你会使剑,你会使剑”
周悦脑海一片空白,直接给他整懵了,回过神来之后,赶紧抵住对方胸膛,哭笑不得道“施总,你喝醉了”
施鸣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稍微清醒了些,他垂眸看着周悦,漆黑的眸子里神色变幻,最后有些不耐烦地开了口“你要多少钱跟我一个月,一千万。”
云雪楼下,梨花林中,月色如水。
两名洒扫小厮一边打扫,一边八卦。
“听说帝君又去秘境寻找天材地宝了”
“可不是嘛。那上古秘境多危险啊,可是帝君一个人就去了,然后带了好几头凶兽的鳞片和骨头出来,还受了很重的伤。”
“帝君似乎是为了复活那个小妾我听说那小妾特别放荡,死的时候还穿着那种纱衣,也不知道帝君”
就在这个时候,两名小厮忽然只觉得嘴里一阵钻心剧痛,满口忽然涌出浓稠的鲜血,舌头已经不见了。
两人恐惧地睁大了眼睛,根本没明白发什么了什么事情“呜呜”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名俊美无比的白衣人出现在了梨花林里,哑声道“滚。”
两名小厮捂着嘴巴,连滚带爬地跑了。
顾雪城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心头阵阵绞痛,虽然已经严惩过一批人,可是自己不在的时候,还是有人用种种污言秽语编排周悦,而且,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忽然没了力气,慢慢靠在梨花树上,怔然望着月色下漫山遍野的梨花。
他望着那些如云如雪的洁白梨花,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十几岁的时候,周悦在后山梨花林里,手把手教他舞剑的情形。
和问剑峰那些成日挨打的可怜弟子不同,他很喜欢学剑,因为周悦教他使剑的时候,非常耐心,非常温和,总是一遍又一遍地示范剑招,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剑谱,不厌其烦。
有时候,他为了多亲近周悦一会儿,故意假装学不会,周悦也没有丝毫不耐烦。
有一次,两人对剑的时候,他假装失手落败,手臂被百里霜划破了一条小口子,周悦立刻收了剑,撕下一截雪白的袖子,满眼心疼地为他包扎,还轻轻吹了吹,仿佛哄小孩儿一般温柔。
一阵冷风吹来,吹得梨花枝叶簌簌作响,也吹散了那些遥远美好的回忆,顾雪城回过神来,看着冷冷清清的梨花林,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缓缓捏紧了拳头,任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距离哥哥离开,已经整整三年了。
这三年里,他仿佛活在地狱一般,他拼了命地寻找各种搜魂法器,发疯般开启了一个又一个上古秘境,寻找那些传说中的天材地宝,试图为周悦重塑身体,拼起残魂,可是整整三年了,也没有找到一片残魂。
他还无数次启动乾坤晷,但乾坤晷只能看到他和周悦过去那些日子,既看不到周悦眼下的日子,也看不到周悦的轮回来生。
难道难道真像白晨雨所说的,哥哥已经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顾雪城狠狠捏紧了拳头,魂飞魄散也不要紧,不入轮回也不要紧,他有的是漫长岁月,一年找不到,他就找十年,十年找不到,他就找百年,千年,万年,总能找到的。
不过是没有哥哥的岁月罢了,他能撑住的。
顾雪城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胸口阵阵绞痛,仿佛一柄利刃狠狠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与此同时,那个念头又隐隐冒了出来,或许可以去黄泉之下,寻找周悦的残魂
生者不入黄泉,这是铁一般的天道,而他已经结成了十全金丹,寿命延绵,不入轮回,但只要碎了金丹,就可以,就可以
可是,万一他走了之后,周悦回来找不到他,那怎么办
倘若周悦回来找不到自己,就只能像如今的自己一样,一个人孤零零的,望着无边无际的梨花林
光是想着周悦单薄的身子孤零零地站在梨花林里,顾雪城就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顾雪城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忍着胸口的阵阵剧烈绞痛,不抱希望地托起乾坤晷,打算再试一试,能不能看到周悦眼下的情况,或者轮回来生。
周围景象渐渐变幻,梨花飘零,大雨滂沱,月色如水,东方既白渐渐地,幻化成了一间宽大的卧房。
这间卧房十分讲究,但没有法器宝物,似乎是凡间皇族贵人的卧房,精致的山水绣屏,黄花梨木太师椅,雕花龙凤拔步床上面,挂着一层轻柔的雪白帐幔,被子上还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顾雪城看着眼前的陌生景象,不由得有些发愣。
这三年以来,他无数次启动乾坤晷,看着自己和周悦过去那些美好时光,梨花林里一起舞剑,烛光下面一起翻看剑谱还有那些羞涩甜蜜的亲吻,那几次沉醉缠绵
这些景象,他都仔仔细细地看过无数次,但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眼前的景象。
顾雪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