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纸墨,如何作画?
檀檀一时好奇,忘了被悬着的酸疼。于是贺时渡便在她纯真的目光里,做出超乎她想象的荒唐事。书里淳朴的男女之道,被他玩出了新花样。
檀檀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她脸颊也圆鼓鼓,眼睛也圆鼓鼓,像一只吐泡的金鱼。
贺时渡道:“你不必露出这般神情,这算不了什么。”
他似个可恶的猎人,一边折磨手中猎物,一边不忘欣赏自己的恶行。
檀檀傻愣愣的,她脸上并没有行欢时应有的红云,而是一片惨白。她对贺时渡漆黑的眼睛,细声说:“我去求你给娘找大夫那夜,你说过的,不会再碰我。”
“我出尔反尔。”
话罢,他抬手解开悬挂着檀檀的绳结,在她惊恐的注视之下,覆着她向床榻下倒去。
不知她恨他多一点,还是怕他多一点。在最痛苦之时,檀檀睁着一双澄明的大眼,似看着怪物那般看向他。
他厌憎这样的目光。
明明世人都各有心思,各怀鬼胎,只要用一张人皮掩着,仿佛那些无耻就不存在了。
他不过不屑披上那层皮而已,便被视之怪物。
贺时渡翻身,从檀檀身上下来,侧卧一旁,望着房梁悬下的那段绳子,闭上眼,原本是想说,让她不必怕,他们之间已经如此,怕其实无用。
可是开了口,话便成了:“你真胆小。”
嘉宁皇后曾请姑姑教过檀檀男女之事,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一个母亲是不会去教女儿这些事的。檀檀知道,她同贺时渡所做的这些,她的变化,她的反应,她的恐惧,都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贺时渡。
“我不是胆小。”她其实不喜欢被人说胆小,大胆反驳:“也,也也也有舒服的。”
她只是如实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却不知,这是惊世骇俗之语。
贺时渡冷笑一声,“你母亲知道你如此轻贱么。”
他本已经疲惫了,听她如此说,一股火气从胸腔蹭得升上来。
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也没怜香惜玉的心思,提起落在一旁的毛笔,将笔杆塞进檀檀的口中:“咬着,不许说话。”
檀檀不是不知道,这是一种羞辱。
胜者对败者的羞辱、男人对女人的羞辱、猎人对猎物的羞辱。
她吐掉笔,“我要杀你,已经是蜉蝣撼树了,你不必如此侮辱我。”
如此倔强的话,被她说出来,小孩子赌气似的。
“你以为呢?我留你在身边不为侮辱你,难道是贪你美色?还是图你亡国奴的身份?”
亡国奴三个字是一根扎在檀檀心头的刺,她一想到卓将军他们正在为复国不畏苦寒,而自己却连为贺时渡脱靴的羞辱都不愿受,瞬时觉得自己愧对他们的信赖。
檀檀眼底的万千变化都落在贺时渡眼底,他不由得心软,就这蠢样,又杀的了谁呢?
将她放府去,让她自生自灭,外头的世界,瘟疫、匪乱、饥寒,随便一道惊雷,也能让她万劫不复。
檀檀不想与他同眠,她裹紧身上衣物,手脚并用爬起来。
贺时渡今夜的兴趣被她扰得一无所有,他平日常笑,那是一种皮笑肉不笑的习惯,他习惯了审视、习惯了掌握,现在,他连那虚假的笑意也装不出来了,只有深深的疲惫。
他嘴角下沉,一手按住檀檀,将她按回自己身侧的位置:“想要杀我,就别乱动。”
“我没有要杀你。”檀檀心虚地说,又欲盖弥彰添了一句:“我杀不杀你,和我乱不乱动,没关系的。”
贺时渡觉得她真是能闹腾。
他伸出胳膊,大手捂住檀檀的嘴巴。她半张脸都被盖住。
可是,南池许久、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
父亲死后,他入主南池。他不是喜静的人,身边酒池肉林也好、莺歌燕舞也好,都能让他感觉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然而,南池是至高无上的权利中心,那些平日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他们不敢来,也不愿来,而他谁也不能信。
他养了一池金鱼,几只鹦鹉。
但因南池平日太过安静与严肃,那几只鹦鹉也老气沉沉的,最后其它鹦鹉都被放走,他只留了一只不会说人话的鹦鹉。
夜半月光稀疏,树影也模糊了起来。
檀檀不闹,也不吵了。
她困了,也不顾自己被贺时渡捂着嘴,呼吸困难,就这困意,她直接睡了过去。
女子的气息本就弱,檀檀被他捂着嘴巴,一度呼吸艰难,贺时渡未感受到她的鼻息,以为是将这小东西捂死了。他弹开手,喊了声:“檀檀?”
檀檀刚刚入梦,被吵醒,她掩盖不住小性子,瞪向吵醒她的人:“你到底要如何?”
若真是不喜欢她,讨厌她,杀了她,或把她扔出南池都好,哪有让人不睡觉的。
他自己不矛盾么。
还有,他不睡觉的么?
他深吸了口气,恢复冷漠与蛮横,“谁你睡了?”
檀檀贪睡,困意面前,什么都不在乎。她倔强反驳说:“你没有不准我睡。”
贺时渡擒着她的脖子,把她从枕头上捞起来。
“去,教鹦鹉说话,明天它若是学不会说话,你就光着身子去军营里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