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渡开始上朝了。
劝他去上朝的人有很多,最后连楼仲康也顶不住朝廷文官们的压力,去南池求他上朝。
无人知道,是谁的话动摇了贺时渡。
他上朝半月以来,回南池的次数屈指可数。
南池没了贺时渡,刚开始檀檀有些不适应,但没两三天,她就习惯了他不在的自在。
只要她见不到他,就不用担心自己受欺负,也不用在想着要杀他了。
檀檀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揉了揉眼:“要吃饭了么?”
阿琴给她备好了衣物:“大司马回来了。”
他怎么着也不该再这个时候回来。檀檀爬起来,洗漱更衣,去书房见他。
婢女正在替他卸甲。
他的甲胄是黑色的,黑色的甲胄令他像是一团阴气沉重的黑云。
阿琴在一旁,恭敬地说:“不知大司马会回来用午膳,中午备的都是小姑娘喜欢吃的菜式,我这就让膳房帮大司马备菜。”
贺时渡揉着眉心:“不必。”
午膳期间,这个人一言不发。他看到红色的肉,一阵反胃,但除了这道,其它菜色都偏甜,他于是放下筷子。
檀檀问:“你不喜欢吃甜的,也不喜欢吃肉了么?”
他拿起帕子,把檀檀嘴角的汤汁擦干净。
“都喜欢吃,但今天都不喜欢吃了。”
檀檀看出他有心事。
“你有什么烦恼,可以说出来。”
怕他误以为自己在打探秦国政务,檀檀弥补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哦,我只是觉得你今日不太对劲。”
贺时渡折起腿,向后躺靠着。宽大的常服套在他身上,有一种逍遥的气度在。
他侧看向檀檀,道:“我还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呀。”
“整天除了想杀我,就吃吃喝喝。”
檀檀觉得这可不像什么好话。她坐直了,伸出右手,手指一根根竖起来,细数着:“我在学编花绳了,教鹦鹉说话了,还要喂金鱼”
数来数去,还是只有这些事。
檀檀安慰自己,反正她注定没什么好的下场,现在混吃等死,多享点福,没什么不应该。
见贺时渡把话题递给了自己,檀檀明白他是不想说的。
他不告诉他,她还不愿意听呢。
午后,贺时渡搂着檀檀在凉亭小睡。檀檀吃饱了就等着这顿午觉,她睡得香甜,贺时渡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昨夜有细作入宫窃取皇室机密,今日早朝没别的内容,文武百官守在刑场,看活剐刺客的戏码。
整整三百六十二刀。
他心知肚明,老皇帝临死了,也要让他夜夜难眠。
檀檀午睡起来,见贺时渡已经换上了常服,戴好了衣冠。
“你去何处?”
“下午陛下去千江寺礼佛,叫我同赵侯几个年轻子弟一同前去。”
因是礼佛,他不得配武器,老规矩了。
临走前,他对南池竟也生出几分不舍。
他生于南池,长于南池,从前是南池世子,如今是南池大司马。他这些年的岁月,几乎都被禁锢在了南池。
他叮嘱檀檀:“照顾好鹦鹉,记得喂鱼,不要给他们喂太多。”
自从檀檀开始喂鱼之后,南池的小金鱼就开始无故失踪。他不问,她也不坦白是自己喂死了小金鱼。
檀檀心思敏感,他觉得若是以往,他不会叮嘱这些事。
眼看着贺时渡已经离开南池,身影渐远,她跑回偏室,掀起自己的床褥,将藏于底下那把匕首翻出来。
这匕首不好看,不大能配得上英武非凡的南池大司马。
檀檀把匕首握在手上,一路跑出南池,在他出门前,喊住他。
“贺时渡!”
他停住脚步,回头,只见她跑得满头是汗。
她把那把匕首塞入他手中:“你带着它。”
他蹲下身,将匕首藏在靴中,起身后对她一笑:“哪来的?”
檀檀不可能告诉他,这是平昌给的,她胡说:“我也不知道。”
贺时渡拍了拍她脸颊,什么都没说,转头走了。
千江寺。
秦国皇帝这次礼佛,是一时兴起,纵然这个计划过于突然,但因为他是皇帝,没人敢反驳他,包括贺时渡。
这就是万人之上的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