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渡在千江寺遇刺,原地养伤一事很快转到南池里。
檀檀这几日再也没有睡到日上三竿的闲情逸致了,晨间的鸟鸣将她吵醒后,她再也睡不着。
今日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她抓了一把鱼食去池边喂鱼,发现又有几只鱼肚子翻在外面,死不瞑目。檀檀跑去找阿琴,让她将死鱼处理了,却在阿琴的屋外看到了芳年。
芳年看到檀檀,眼色暗了一下。檀檀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便对阿琴说:“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等等!小姑娘!”芳年叫道。
她在南池没名没分,芳年这些人私底下叫她燕国小公主,当着她的面就喊她“小姑娘”。
因为她是燕国的公主,所以国没了,姓名也没了。
檀檀停住脚,静静看着芳年。
芳年道:“这次千江寺刺杀,大司马早有预料,明我率人在寺外埋伏。”
檀檀道:“那他真英明。”
芳年道:“我奉大司马之名,活捉了一人,核实了身份,原先是燕地人。”
听到燕地人这三字,檀檀本能地产生了抗拒心理。
她戒备地看向芳年:“不是我让他们去刺杀他的,和我没有关系。”
阿琴拉了芳年一下,上前道:“小姑娘,大司马平日是待你不厚道,但我们待你如何?”
阿琴对她事无巨细地照顾着,而比这更重要的,是檀檀感觉得到,阿琴待她是真心。
她点点头。
阿琴搬来一把椅子:“那你听我说几句好不好?”
檀檀看了下二人,坐在椅子上。
“这次大司马确实没有做错。千江寺戒备森严,连大司马都无法佩戴兵械,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安排,燕国的义士们如何能能埋伏在千江寺呢?陛下引他入千江寺,目的就是做一场困兽之斗的局,不论刺杀是否成功,罪名都在燕国人的头上,我觉得,你一定不想看到自己国家的人被诬陷。”
芳年握着配件,义愤填膺道:“当年杀入你们燕国的,是赵国人,灭燕也是皇帝的主意,大司马的手上,没有你们燕国人的血。”
檀檀垂着眼,“我娘说,当初是他向赵国献计,燕国才没了的,他只是没有手握屠刀而已。”
芳年恨不得掐死这小白眼狼,咬牙切齿道:“死脑筋,活该你们燕国没了。”
这话一出,他们原以为这娇弱的小姑娘会愤慨,至少也该委屈一回。
可檀檀没有,她清澈的瞳仁没有任何动摇。
阿琴掐了一下芳年,“要你说话了吗。”
她走到檀檀面前,蹲下来,双手握住檀檀放在膝上的手:“小姑娘,就算我们现在知道了这些,也无法救出大司马,只想借这件事,让九皇子认清陛下的意思。芳年活捉了一个细作,他不肯开口,如果你能让他开口承认供出陛下就好了。”
檀檀抽回手,站起来:“我不能去。”
她冷血地转身离开。
芳年一拳砸向桌子:“这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不是。”阿琴摇摇头,“她是认死理的人,她知道那些细作是燕国人,就认为一定要和他们站在统一战线上。”
夜里平昌的人来请檀檀过去用膳,她摆了一桌子菜肴,又开封了酒。
这是她自这场政治联姻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好的兴致。
檀檀到的时候,平昌已经到了微醺的状态。她拉着檀檀的手,给她倒酒:“你也尝尝。以前我在宫里的时候,常常和姐妹们偷偷喝酒。”
酒辛辣,檀檀不喜欢。
她浅浅喝了半杯,放下杯子,问道:“你今日这么开心么?”
“贺时渡被关在千江寺,父皇派了重兵把守,他若强闯,就是违抗皇命,立马有人将他斩杀。他若是安心在千江寺里养伤,周围伺候的都是父皇派去的人,药里下点毒,轻易就解决掉了他。”平昌说:“今日不止我一个开心的。”
贺时渡被皇帝软禁,听闻还受了伤。天下想杀之人,都似过年一样高兴。
唯独檀檀开心不起来。
“贺时渡我是说,南池大司马,这次一定会死吗?”
平昌摇摇头:“不一定。”
“那你庆贺什么?”
“檀檀啊。”平昌语重心长地说,“你不是最想他死了么?整天把杀他挂在嘴边的人,是你。”
“你早就知道你父亲想要杀他了。”
她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
所有人都想杀贺时渡,他自己知道么?她倒不可怜他,他那样张狂恶毒的人,就算死了,也要遗臭万年。
只是檀檀深知自己的秉性,她可是很喜欢落井下石的,但为何他落难,她却无法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