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
偏偏被伤害的男人好似天生缺少害怕的神经,顶着脖颈上恐怖的掐痕,向他凑近:“陛下?”
眼尾生理性的湿润被温柔拂去,席冶听到对方压低了嗓音,沙哑地,哄孩子般,轻轻:“陛下别怕。”
傻不傻。
现在到底该是谁怕谁。
强行压下眼底的波澜,席冶抬手,一把推开对方,语气冷得活像个渣男:“穿好你的衣服,出去。”
“马车已经停在宫外,明日天一亮,便离开朕的视线。”车上还留了银子和地契,份额拿捏得刚刚好,既不会让宫中人觉得是太丰厚的赏赐,又足以让顾琮安稳度过余生。
至于他自己,只需要在原著的死亡节点到来前,宰了席瑾瑜。
“……看在这伤的份上,朕会着人替你除了奴籍。”受疼痛所扰,小号很少愿意张口说太长的句子,席冶却顿了顿,反常地,一句又一句。
“臣当然可以离开,”帘幔低垂,在只有自己和小皇帝的龙床上,顾琮不知从哪冒出了股勇气,讨价还价般,定定,“但臣想知道原因。”
不想随口诌个厌弃的理由,席冶偏了偏头,避开对方的视线,勾唇,低低:“还能有什么原因?”
“那条番邦犬,并非意外故去。”
抬手,少年冰冷的指尖抚上那一条条鲜红肿胀的掐痕,激得男人无意识地战栗,接着,又如毒蛇般,一点点向上,攀至那轮廓熟悉的眼眶,缓缓地摩挲描摹:
“知道李德忠为什么要在今晚把你送到朕床上吗?因为上个雨夜,朕发了疯,那小东西吓得厉害,恶狠狠咬了朕一口。”
“等朕再回过神,它就已经死了。”
“僵硬的,合不上眼。”
那狗是新帝登基后周边小国随着贺礼一同送来的贡品,合了小号的眼缘,这才留下,一直养在身边。
裴一进宫前,无论再怎么发疯,小号从未亲手杀过生,但受体内日益累积的毒素影响,他彻底失了理智,再清醒,陪伴他度过许多个夜晚的狗儿便死了。
被他亲手杀死了。
旁人不晓其真相,当夜轮值的宫婢太监亦被李德忠处理干净,众人只知,陛下最疼爱的番邦犬去了,为此病了好一阵儿,几乎日日都要召裴侍君才能入眠。
用来上贡的稀罕物,曾经前来朝拜的小国也没有更多,所以,小顺子才会在见到顾琮后,执意带对方入宫,笃定对方能替自己搏个前程。
可惜他错了。
那日就算席冶没有穿越,换成不认识顾琮的小号,他也没办法飞黄腾达,甚至连命都保不住、死得更惨些。
“怕了吗?”面前长而直的睫毛轻抖了下,擦过指腹,意料之中地,席冶淡淡,“怕了就滚吧。”
“否则朕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挖了你的眼睛。”
“为什么要怕?”喉咙依旧火辣辣痛得厉害,顾琮却摇摇头,诚恳,“陛下赶我走,是出于善意;不想伤害喜好之物,是约束自己。”
“我不咬人,必不会惹陛下生气。”
“若陛下仍想如先前那般把臣当它、咬一口报复回来解气,”自以为理解了小皇帝白日反常的举动,他一把拉下自己的里衣,“随时可以。”
哑口无言的席冶:……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臣不走,”担心被人听到,顾琮稍稍弯腰,凑近小皇帝耳边,“陛下可知,这宫里有人要害您?”
恹恹地,少年君王眉梢轻挑,仿佛在说,你指哪一个?想害朕的人,多到数不清。
顾琮:“是裴侍君的那碗百合绿豆汤,里面放了……”
“慢性毒|药,”提前截胡对方的话,席冶平静,“朕知道。”
顾琮瞳孔放大了一瞬:“知道您还喝?”若非自己将碗打翻,对方绝对会喝进去。
而且那送汤来的裴侍君,到现在还好端端地住在静雪轩,涉及谋害圣上这等大事,对方早该被抓到天牢里。
难道……
“裴郎盛宠”,进宫前受到的提点言犹在耳,顾琮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蠢笨,本就稍显下垂的狗狗眼愈发委屈。
这小皇帝是傻子吗?就因为喜欢一个人,连毒|药也甘之如饴?
半天没敢出声1101终于冒了头,弱弱:【宿主,他骂你。】
席冶:……不用提醒,他看出来了。
在面对自己时,顾琮的眼睛好像永远也藏不住事,哪怕这一世的自己是个可能随时拉人去砍头的暴君。
“总之,臣是内侍,合该忠君,合该是陛下的人,”平日从未放在心上的迂腐言论张口就来,顾琮努力甩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见小皇帝没再乱动,轻轻用衣袖拭去对方额角的薄汗,“夜深了,陛下先休息。”
“若再做噩梦,臣定会和刚刚一样,叫醒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