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根出问题了吗?”
脑海中及时跳出修士灵根所在的位置,顾琮想都没想,猛地抓住青年手腕。
他个子高,骨架也大,生生将对方本就纤细的腕子衬出几分脆弱来,仅一眼,他的目光便像被火烫到般,收回:“我没事。”
“可能是屋子里有点热。”
听到他这么说,青年也没再继续,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指尖轻颤,砰砰砰,无形的儡丝立刻将卧房的窗户都打开来。
清风涌进,睡在花盆里的白雀软绵绵啾了声。
流云山里的生活,说好听些是闲适,说难听些就是乏味,但有了两个人,再无聊的日子,也能弄出些趣儿来。
未雨绸缪,明白这一世的灵力带不走,顾琮便将修炼的重点都移到剑术和拳脚功夫上。
他穿越前学过防身术,多少有点基础在,木石的躯壳不知疲惫,外加席冶一针见血的指点,短短数日,顾琮进步飞快。
少年人的身形,高大却不厚硕,宽肩窄腰,单单舞剑,也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正因如此,席冶最近难得没躲懒,日日早起,坐在窗边、廊下朝外看。
顾琮原以为,这样平静的时光,会一直持续到沈清疏再次联络自己,未成想,先让一切发生改变的,居然是席冶。
那日,流云山久违升起一轮圆月,沉甸甸挂在天边,好似一伸手就能够到,又好似随时会坠下来。
席冶和沈清疏最初的相遇,也是在这样一个月夜。
尚还记得青年初次见到身为白雀的自己、眼底汹涌的厌恶,顾琮体贴地没有叫对方出来赏景,打算再练一套剑法就回去。
卧房的门却主动从内打开。
神色和往日没什么两样,青年冲他伸出手,淡淡:“我们下山。”
他的语气是那样轻松,笃定,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以至于让人升不起任何反驳的心思。
唯有0028冷静吐槽自己想要收剑上前的宿主:【醒醒,他八成是在梦游。】
主角受不愧是主角受,留给反派的印象也太深了点,相同的月夜而已,竟然把人刺激疯了。
【我知道。】牢记原著设定,顾琮同样没把下山的事放在心上,却依然不顾系统的叮嘱,三步并作两步,将手放进青年掌心:
【但我想陪陪他。】
梦游也好,执念也罢,他不想放任席冶一个人,孤零零在这群山中打转。
也正是青年牵着他、袖摆垂落的刹那,毛茸茸的白团子扑棱棱飞出来,啾叽啾叽,落在顾琮左肩。
拖家带口。
顾琮脑中飞快跳出四个大字。
不得不承认,席冶今夜的出行准备很充分,路过小院外茁壮成长的星见草田时,还专门驻足,留下一套防御阵法。
顾琮也不阻止,任由青年做自己想做的事。
根据原著的描写,于席冶而言,流云山自有一层无形的壁障在,顾琮也不确定这壁障是什么模样,总担心对方会一头撞上去,便总快席冶一步,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式,挡在青年身前。
慢慢地,他们离山间小院越来越远,学有小成的顾琮,愈发察觉出奇怪。
往常,那些隐匿于夜色的怪物,再张牙舞爪,再想捣乱,只消席冶轻飘飘一眼,便会四下逃窜躲起来。
可今夜,尽管他的眼睛没有看到,直觉却告诉他,背后有许多东西在跟着自己,或者说跟着席冶,无声无息,偏又真切存在。
最让他不安的是,青年握着自己的指尖,越来越冷,越来越像一块冰。
肩头白雀亦没了声响。
“席冶?”就在他想要回头确认的一瞬,咔嚓,冥冥中,似有什么彻底碎裂,紧接着,熟悉的音色响起:
“别看。”
知晓青年对自己没有杀机后,顾琮向来很听席冶的话。
唯独这次,他弄不清自己在冲动什么,鬼使神差,近乎本能地回过头,瞧见了无数怪物聚集而成的、遮天蔽日的恶心肉瘤,以及被无数双手,无数藤蔓紧紧攀住,向后拉扯的白衣异仙。
本该由青年操纵的儡丝,则反噬般,一根根扎进对方身体,交错出一张巨大的蛛网,浸着鲜红的液体,拼命将他朝山里拽。
唯独与顾琮相连的那根,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圆月高悬,恍惚间,触须、污泥、植物破土般钻出的肉芽……幻象迭起,貌美的异仙似是被同化,露出狰狞可怖的本相来,偏头闪躲顾琮的目光,席冶的身躯再度向后一寸。
——搞砸了。
席冶抿唇,无意识松开自己握着顾琮的手,松开唯一一根能将他拉出结界的本命儡丝。
他只是想尽可能留给对方更多美好的回忆。
……在顾琮的任务结束以前。
但很快,有谁更紧地牵住了他,牵住他渐渐失去人形的手,带着比太阳更灼热的温度,毫无犹豫地,向前。
“又骗我。”
“明明说好了一起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