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地想陪着初来乍到的顾琮,好好瞧一瞧这世间。
“不一样,”静静听完青年要说的话,顾琮斩钉截铁地反驳,“他们是泥沼……”
“……你是泥沼里开出的花。”拥有鲜活干净的灵魂。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小声,像是被自己肉麻到,又像是被迟来羞意的席卷,可无论心情多么复杂,他都没有退缩,而是认认真真讲完了它。
伴着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青年抬头望向他。
雪肤,红唇,黑压压却盛满自己的凤眸,强大与脆弱交织,霎时间,顾琮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朵花。
而他,居然隐隐地,动了采撷的心思。
“伤口,”胸口涌动的情绪让顾琮感到陌生,生硬地,他将话题拉回正轨,“上次用过的药我还留着。”
左手撑地,倚在他怀中的青年借力,翻身坐到旁边。
明明自己肉眼可见痛得要命,对方却第一时间看向他的手,问:“疼吗?”
“其实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出流云山。”傀儡并非真正的生命,总会找到些空子可钻。
晃晃自己的胳膊表示无碍,顾琮似乎有些疑惑青年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想都没想,道:“但你说你想下山。”
所以他要带对方离开。
席冶清楚对方说的是实话。
刚刚那样危急的情况,只要顾琮心生厌憎,心生犹豫,纵然仅仅是一秒,都会被怪物集体的意识污染。
“能动吗?先把衣服换下来。”指指对方少了一大块下摆的外袍,顾琮提醒,小心将掉了好多根羽毛的白雀捧起来。
接着,他仔细打量过周围的环境:“我们这是在哪儿?”
难得被问住的席冶:“……不知道。”
“应该在流云山附近。”
整整两世,他还是第一次走出流云山,尽管曾用神识扫过大半个修真界,可上帝视角,总归和亲眼所见存在着差别。
“满月,是所有怪物灵力最强的时候,包括我自己,”缓了缓神,嫌弃地,席冶伸手去解外衫的腰带,“流云山自成一界,外面是白日,并不奇怪。”
消耗过大,他说起话来比平常更轻也更慢,迸溅的血液由内向外,眼见青年细白的指尖有继续向里的趋势,顾琮唰地转身。
——他穿的是法衣,阵纹未毁,倒没有弄脏。
约莫是被脱缰野马般的剧情吓到,此刻,顾琮识海格外安静,愈发衬得背后响动清晰,好似能将青年的一举一动,尽数勾画出来。
无意识地,他缩起自己枯木般的五指,握紧又松开。
白纸黑字的剧情被更改,初次上岗的顾琮有些茫然,更多的却是种挣脱束缚的喜悦,让他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1101更是险些数据崩溃:【席冶!你存心吓我是不是!】
【碎了块世界意识而已,你又不是没听过,】语气轻描淡写,席冶应,【流云山的屏障竟是这东西,怪不得以前的我挣不开。】
针对精神的攻击,既虚又实,险些放干他的血液,却不见任何伤痕。
元神前所未有地疲倦,席冶挥袖,调动近乎枯竭的灵力,眨眼换好衣衫,紧接着,便像被抽干所有力气般,双腿一软。
随缘闭眼,就在席冶放任自己摔倒的前一秒,有谁脚步飞快,伸手接住了他。
“儡丝呢?”全然忘记被反派操纵也是一种束缚,顾琮相当有身为傀儡的自觉,道,“你应该拉我过来。”
恹恹地,席冶回:“断了。”
“僵持太久,连接山里的那些都断了。”慢吞吞抬手,他指间仍有儡丝缠绕,最长的却仅有一根。
“只剩这么个独苗,”揶揄地,席冶懒懒,“舍不得。”
顾琮便明白,这人又在逗自己玩。
偏他的一颗心,竟真随着对方的话起起伏伏,得知儡丝断掉的一瞬,甚至生出大块大块的空落落来。
这很奇怪。
是他以往十八年,从未尝过的滋味。
清楚当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落脚,让席冶休养生息,顾琮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怀里揣着白雀,他短暂地松开席冶一秒,弯腰,背朝青年,示意对方勾住自己的脖子:“御剑飞行我尚未学会……”
话音未落,青年被宽松袖摆遮住大半的手,便交错搭在他胸前。
视角受限,他瞧不见身后的情况,只得尽量克制胳膊动作的幅度,谨慎穿过席冶膝弯,托稳,轻轻地,向上颠了颠。
密林深深,像是猜到他的茫然,青年低低笑了声,温凉的吐息拂过他耳垂:“走吧。”
“随便你想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