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我是他的先生。”
马石头下意识接话:“先生?教书的那种先生吗?”
席冶:“也教别的。”
比如束发,剑术,以及编瞎话。
顾琮却被这瞎话弄得有点耳热。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也在系统那里补过些同类型的小说,先生师尊等等相近的叫法,简直就是某些套路最典型的标志。
尽管他没动旁的念头,可那些被他读过的文字,却像触发关键词似的,一行行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让一个普普通通的称呼,无端生出三分暧昧。
马石头则因席冶的主动搭话愈发放松:“我们村里原来也有个先生,还教我写过名字。”
急着转移注意力般,顾琮问:“之后呢?”
“之后?之后他和我娘一样生了热病,没熬过去,死了。”语气平静地,马石头耸耸肩。
他出生前便没了爹,一岁多又没了娘,吃百家饭长大,早就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对死感到害怕。
听说修仙以后,能炼出包治百病的灵丹,到时候他便回来,给大家一人一颗。
可惜,清风派的道长,都说他没有慧根。
那好像是个长在肚子里的玩意,有了它,才能被带走。
小孩子的心思很好猜,哪怕是顾琮,也能一眼看穿对方的想法,但他却很清楚,修仙,远没有对方想象中那样轻松美好,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只能停在炼气期,做个负责洒扫的外门弟子。
“或许还有其他的路,”没忍心直接戳破小孩子的梦,顾琮安慰,“当个大夫也很好。”
马石头嘀咕:“公子哥,哪有大夫会来这种地方收徒。”
况且像他这样接连克死爹娘的丧门星,也就是村里人心好,到了城里,打白工都不一定有人要。
清风派,是唯一一个可能改变他命运的机会。
却被他搞砸了。
本以为对方会再说些飘在天上的空话劝他,过了好一会儿,马石头都没等到顾琮开口,担心自己惹怒两位贵客,会被村长爷爷骂,他连忙抬头想补救,竟瞧见对方双眉紧蹙,一副非常痛苦的模样。
那病怏怏的青年也起了身,伸出比村里漂亮姑娘还要细白的指尖,抵住前者额头左侧的位置。
识海自动与某处产生联系的感觉是如此鲜明,顾琮猜到那端是沈清疏,本能地想切断,却像一刀砍在魂魄上,痛得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他怎么了?”伴着白雀焦急的啾啾声,马石头蹭地站直,“我去叫村长爷……”爷。
最后一个字,如同一粒呛进喉咙的枣核,硬生生堵住嗓子眼,
他眼尖,一下子看到了顾琮袖子下,无意间露出的,枯木般的手指。
假装什么都没瞧见,马石头冷静控制住自己想逃跑的脚。
然,这般演技,对席冶而言,终究太稚嫩了些,但他却没有打晕对方,或用儡丝操纵,仅是道:“走吧。”
“记得把门带上。”
如蒙大赦,马石头推开椅子,轻手轻脚地关好门,跑得头也不回。
席冶并不怕对方去向村长揭发自己与顾琮的古怪。
临时落脚的地方而已,随时可换。
凭空变出一块素帕,他轻柔拭去顾琮额间细密的薄汗,眸中压抑的情绪,却是与动作截然相反的凶狠。
他不管主角受想用宋鹤的身体做什么,伤害到顾琮,便别想有好果子吃。
儡丝一扯,殷红血珠在指尖成型,进而化作一个袖珍繁复的阵法,悄无声息没入顾琮眉心。
宛若甘霖初降,被宋鹤本体拉扯的神魂得到滋润;又好似狂风骤雨,无数刻进木石的纹路被这一滴血引动,强势地,将一切不属于彼此的存在驱逐出境。
心知那是青年强行逼出的精血,顾琮一急,想说些什么,却被席冶按在原地,用印着长长划痕的指腹抵住了唇。
“老实点。”
伤口太深,不带一丝腥气的温热液体大滴大滴顺着唇缝涌进,沾染他的舌尖,吞咽入喉后,恍惚间竟能品出一缕甜。
僵硬的脊背挺得笔直,顾琮听见青年道:“别浪费。”
“喝净。”
千里之外,沈清疏正站在一具刻满阵法的棺椁前,噗地喷出一大口血,面色难看到极点。
“他出来了,”修剪整齐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沈清疏骨节泛白,“……我刚刚借宋鹤的眼睛,瞧见一个小孩。”
那般正常的长相,绝不可能是流云山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