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稳稳停步,小巧的枪|支顺着衣袖滑落,顾琮手腕一翻,虚虚抵住左侧乘客近在咫尺的太阳穴,温和礼貌地询问,“到站了。”
“可以请你醒过来吗?”
——臃肿堆积在座位里的身体像座小山,正是发车前后,打呼噜最响亮的那位乘客。
尽管在这辆闷热破旧的长途客车上,许多乘客都在熟睡,打鼾的也不止一个,但每次车厢的死寂或热闹,都是以最响亮的那道鼾声为起止。
由于有发动机的轰鸣、以及乘客和玩家的闲聊作掩护,加之鼾声本就断断续续,这一点其实很难被察觉,顾琮却相信自己的耳力,特意留神后,更是通过车厢氛围的几次变化,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果然,在顾琮即将扣动扳机、射出对鬼起效的符文子弹时,没胆子继续装睡的乘客倏地睁开眼,神色仓皇,缩紧红通通的瞳仁。
天旋地转。
周遭的景象如同融化的奶油般渐渐模糊,缓缓淡去,闷热的空气蒸腾,伴随似有若无的窃窃私语,粘腻地附着住皮肤。
“呼——”
常常能在梦中体会的、摔落悬崖的跌坠感传来,肌肉一紧,顾琮清醒过来。
然后,他就瞧见了自己身旁,脸颊鼓起,手里握着半块巧克力的少年。
对方约莫也是刚醒,梦中睡得沉,此刻神色还有些茫然,可很快,他就咽下嘴里的食物,喉结一滚,望过来:“你抓到他了?”
一个细心观察就能破解的障眼法而已,对顾琮来说,本没有什么值得骄傲,更遑论成就感。
偏偏席冶这一问,让他升起股莫名的满足,想笑,却又仅是矜持地点点头:“嗯。”
现实中的车厢,前排座位上已然没有了那位鼾声响亮的胖乘客,只留下一个代表奖励的宝箱。
窗外的天色,亦并非浓重的黑,勉强算是昏暗,梦中“死去”的两位玩家,则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捂住了口鼻,嘴唇发白,面色发青,皮肤下爆开细密的小血点,十指弯曲,死死抓着自己的脖子。
只差一点,他们就要在睡梦中死去。
好在,这次司机没有再阻止玩家的移动,眼镜医生当即命令其他玩家打开窗户,麻利地在过道展开急救。
不明所以的普通乘客们显然被吓了一跳,吵吵嚷嚷,有些烦,却远比梦中让人心安。
借着这个机会,
玩家们终于各显神通,用或熟练或青涩的社交技巧,花式编瞎话,交换座位,以顾琮为中心,坐到了一块。
率先抢到顾琮后排座位的赵东扒着椅背,好奇地和一心应付巧克力的少年搭话:“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按理说,老大破局的时候,对方已经睡死,就算时间短,没出现窒息的迹象,种种超出常理的变化,也该让对方疑惑。
“……”偏头瞥了对方一眼,席冶没说话。
福至心灵地,赵东从腕表里取出一根独立包装的能量棒,递给对方,反正这东西副本里常用,他多得是。
这下,拿人手短的少年终于肯回答:“我早就知道。”
“嗤。”轻蔑地,过道对面的李杰发出一声响亮的嘲笑。
早就知道?开什么玩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直觉少年没有撒谎,程小蓉皱眉瞥了李杰一眼,有学有样,递出一根草莓味的能量棒,虚心求教:“为什么?”
“因为我的胃很空,”和之前在梦中一样,席冶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小腹靠上的位置,“一点也没有被填满。”
明明巧克力在舌尖化开的甜味是那样真切,偏偏等他咽下时,并未体会到任何实感。
在场大多是聪明人,短短两句话,就明白了席冶想表达的意思,虽说这其中,误打误撞的成分偏高,可也足以证明,对方的脑子还算机灵。
打脸来得太快,李杰一个没忍住,阴阳怪气,挑刺:“那你怎么不说?存心害我们?”
眨眨眼,席冶无辜:
“因为你没问。”
——“因为没有人问我。”
同样的回答,同样的噎人。
但还没等李杰的火气顶着血压升起,坐在少年旁边的英俊男人便轻飘飘地睨过来,似笑非笑,兜头泼下的凉水般,让他脊背一寒。
最令他心梗的是,下一秒,对方就川剧变脸似的,温柔地,用一块新的巧克力,拉回了少年的注意力,笑开:“没错。”
“是他笨。”
“下次我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