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东西!”张小芳抬手把骨头扔过去。
大黄吓得跳起来往小屋里钻。到门口听到那东西落下, 不由得回头看一下,一看似曾相识,试探着出来,嗅到鸡骨头旁边, 不敢置信地抬起狗脑袋看小芳。
张小芳生气, 人鄙视她就算了, 连狗都鄙视她。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大黄:“有本事过来单挑!”
“咳!”
方剑平呛着了。
张小芳忙问:“咋了?”
方剑平又咳一下缓口气,道:“风大。咱们走吧。”
“你快吃。”
方剑平看着刚刚吃了一半的鸡腿, 不禁问:“在这儿?”
“对啊。不吃咱们遇到老太婆你咋跑啊。”
方剑平觉得有道理, 快速啃完。
张小芳夺走鸡骨头就朝大黄扔去。
大黄条件反射般跳脚, 昂起头颅大叫:“汪汪,汪汪, 汪汪——”
“傻东西!看清楚啥再叫唤!”
大黄停下。
张小芳指着地上:“骨头!”
大黄再次低下它高贵的脑袋, 闻到一丝香味儿, 使劲嗅嗅, 又是鸡骨头?不由得朝西边看看, 今儿的太阳打那边出来的?一向喜欢捉弄它的傻小芳改了性?不会被鬼东西附身了吧。
张小芳当真生气了, “方剑平, 它啥意思?”
大黄狗很精,看池塘是一把好手。
方剑平也听不少人说这狗懂事。所以家家户户日子艰难也同意养它。可他真没想到大黄这么有灵性。
“它在想今天是不是过年吧。”
张小芳:“我才——”看到大黄衔起骨头钻进小房子,给张小芳一个冷酷的背影, 顿时忍不住骂,“狗东西!”
方剑平又险些呛着,因为他不由得想起张支书就是这么骂小芳。
以免自己被呛死就把盆给她, 空出来的手拉着她的手臂,“出来这么久你爹娘该着急了。”
张小芳想说,也是你爹娘。紧接着想想他俩的婚事是假的, 这边好像不需要新女婿改口,有的喊岳父岳母“叔和婶”,有的喊“大伯和大娘”。方剑平改口反而奇怪。
“我们不能再从这条路。从南边。”张小芳指着南边。
南边就是养猪场,养猪场再往西就是牛棚,牛棚再往西五六十米就是知青点。
为了喂猪养牛方便,南边也弄了一条路,虽然没有村子里的大路宽敞但也很平整。昨天下过雨路上也不是很泥泞。
方剑平朝村子里看一下,她奶奶还在路边站着,身边围着不少人。虽然听不见她说什么,肯定在说张小芳的不是。还有可能跟人说,“等憨小芳过来,看我咋收拾她。”
“走吧。”方剑平拽着她往南去。
看池塘的小房子也在南边,路过小房子大黄呲溜一下出来。
方剑平吓一跳,扭头看去,跟大黄四目相对。
大黄忍不住:“汪汪!”
张小芳瞪大眼睛:“汪啥汪?就你会汪?汪汪!”
大黄淡淡地瞥她一眼,慢悠悠回屋。
“狗东西啥意思?”
方剑平想说,嫌你幼稚的跟个小孩似的。然而这话说出来她非得跳脚,“大黄可能以为咱们是外村人。出来一看是咱们很生气,那么多路不走干嘛走这边,害得它正啃着骨头跑出来。”
张小芳也觉得是这个意思,可原主看不懂,“没骗我?”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快回家吧。”拉着她往西去。
张小芳点一下脑袋,任由他牵着。不过走到一半她停下来。
方剑平疑惑不解。
张小芳转向北。
大路南边房子少,多是已经分还没钱盖的宅基地。这些宅基地没荒着也没种树,一棵树得十来年,快到适婚年龄的小伙子们可等不了这么久。宅基地上的东西不需要交公,很多人就在宅基地上种粮食蔬菜。
初冬时节,玉米高粱都收下去了。宅基地上干净的不见一丝荒草,全是矮矮的作物,以至于能透过宅基地清楚地看到二十米开外大路上的情况。
方剑平看到张小芳的二婶和奶奶顿时明白她又想撩她们,“小芳,叔和婶该着急了。”
“一下,就一下。”张小芳大声喊,“老太婆,我在这儿,快来啊。”说完拉着他就跑。
方剑平猝不及防,踉踉跄跄跟上去,待他稳住身体就听到身后骂骂咧咧,什么傻东西,什么我日你老娘等等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你招惹她干嘛?”方剑平不好说太严厉,怕她听不懂还生气。
张小芳:“好玩啊。”
“骂你没听见?”方剑平问。
张小芳点头:“她是我奶奶,我爹的娘,骂难听了也是骂她自己。你没听见她除了连我娘一块骂,就只能骂我憨骂我傻。”
“你还知道她骂你娘?”
张小芳想想往事,“我不招惹她也骂。一天三骂,骂我娘肚子不争气,骂我爹眼瞎,找个啥样的不好,找我娘家里那么穷还不争气的。还骂我爹有了媳妇忘了娘。”顿了顿,“气不气她都得骂,干嘛不气她?”
方剑平被说服了。随即想到不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冤家宜解不宜结。”
张小芳忍不住打量他。
方剑平被她看得心惊胆战,“你你干嘛?”
“又不打你,看你吓的。”张小芳摇了摇头,“你说你这么傻以后离了我可咋办啊。我奶奶那样的人,你把命给她,她都得怀疑你装死。”戳戳方剑平的额头,“你呀你——”
方剑平连忙抓住她的手,朝四周看去,见空无一人,松了口气,“别乱戳。”搞的他跟个傻孩子似的,“不知道的女人的腰男人的头碰不得?”
张小芳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
方剑平放开她:“不知道就不知道。咱们快回家吧。”
“抄近路。”张小芳拉着他从人家菜地里钻过去就往家跑。
方剑平皱眉转向她,好好的走不行吗?
能好好的走张小芳也不想跑。村里的路虽然平坦,可没法跟前世的水泥路比。到处都小的土坷垃,一不小心就硌脚,再不小心还有可能摔倒。可是她的记忆中原主从没好好走过。
不跑也是跟踢正步似的,又甩胳膊又甩手。偏偏劲头还不是军人那么严肃,跟爬山似的。
张小芳想象一下那些动作自己都受不了。
“看我干吗?看路!”张小芳瞪他,“你个三傻!”
方剑平无奈又想笑,他三傻?一个小傻子喊他三傻?想到还有大傻和二傻作伴,就点点头接受这个称呼,“我傻,今天才知道小芳很漂亮。”
张小芳眨了眨眼睛,草,好好的说这话干嘛?这让她怎么接啊。
她不用接,她的脸红了说什么都没用。
方剑平看到这一幕很意外,再想想又觉得很正常。她只是心思单纯如孩童。四五岁大的小孩都知道害羞,何况张小芳的心智跟八/九岁的孩子似的。
“不回家发什么呆?”方剑平明知故问。
张小芳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扔开他的胳膊往家跑。
方剑平赶忙追上去:“你慢点,路不平。”
高素兰在院里听到方剑平的话,忍不住感慨,方同志真是个厚道人。
“老伴,我觉得以后要是再有上大学的名额,不管小芳让不让他去,咱都得让人家孩子回去。”
张支书道:“咱们农场一年才三个。我好不容易争取一个就是想让剑平回去。谁能想到那丫头……”想到自己傻闺女干的事,张支书摇摇头,不提也罢,“下次指不定得猴年马月。”
高素兰叹气:“那就难办了。他爹历史问题不清楚,我听人说这不清不楚一辈子没谱。总不能真在咱们乡旮旯里呆一辈子吧?”
张支书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高素兰问:“农场缺不缺人?以前咱家没啥关系,现在有个孙组长,请他帮忙问一下呢?剑平能写会算,去当个记账员也比天天窝在村里强。”
经他这一说,张支书还想到一个:“我——”
砰!
张支书吓得打个哆嗦,循声看去,一点不意外,自家傻闺女:“又咋了?”
“快进来。”拉一把方剑平,关上门就上锁。
高素兰皱眉:“大白天锁啥门?”
“老太婆来了。”
张支书无奈地说:“那是你奶奶。”
“是又咋样?她像个奶奶吗?我去她家她不让我去,也别想来我家。”张小芳说得理直气壮。
张支书觉得不能跟闺女吵,“不让她进来还咋吃饭?”
“咱家粮食多的吃不完让她吃?”张小芳瞪他一眼,拿着钥匙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