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就死了呗,反正地里不缺野花。
方剑平精心挑一把回来。隔天就被他岳母喂羊了。理由是她看都是野花以为小芳弄的。不光如此,还把坛子拿走了。
方剑平怀疑她故意的,可他没证据。
他就打算过了三伏天带小芳去农场买些玻璃瓶饮料,再买瓶麦乳精,买桶装的饼干。这些东西吃完了都留着当花瓶。否则让大头给做的桌子岂不白做了。
四奶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直接说:“那是你不知道仙人掌好活。你爹说在没有水的大沙漠里都能活。”
王秋香不信:“你说是就是。赶紧给她送去吧。”
墙头矮不隔音,她能听到小芳和方剑平说话,他俩也能听见她说话。
小芳压低声音问:“方剑平,现在可以种仙人掌吗?”
“不行。仙人掌都结果了。”
小芳晃晃脑子,她没听错吧,“仙人掌还结果?”
“结的红色小果还挺好吃。”方剑平说出来奇怪,“你不知道?”
小芳当然知道仙人掌,她还知道仙人球。
可是结果的她真没见过。
“你咋不早说?你早说咱们今年就能吃上了。”
方剑平见她跺脚,倍感好笑:“瞧你急的。明年也不晚。”
小芳掐指一算,明年七四年,离恢复高考还有三年呢。
“那明年种。”
方剑平拉她一下——别说了,四奶奶进来了,“您怎么亲自送来。我和小芳正说下午去您那儿吃呢。”
四奶奶听着这话高兴:“我闲着也是闲着。听秋香说你回头给大胖补课?”
方剑平心里一咯噔,面带微笑:“是的”
别让小芳说中了,答应一个来一群。
“他要是不听话使劲打。别管老九跟秋香。”四奶奶道。
方剑平的笑凝固了。
四奶奶解释:“那孩子聪明,就是觉得现在不用考学,学了也没啥用不想学。”
方剑平放心地把东西接过来转手给小芳:“现在很多小孩都有这种想法。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
小芳把桃子倒屋里,盆还给她。
四奶奶看到盆里的东西很是惊讶:“豆腐?”
“对啊。”小芳点一下头,“早上刚做的,可好吃了。”
四奶奶把碗给她:“那留你吃吧。”
“你吃吧。”小芳躲开,“我早上过了。我要留着肚子吃我娘做的炒豆腐。”
四奶奶瞧着厨房冒烟,估计高素兰又烧火又做饭,“那我收下。帮你娘做饭去吧。”
方剑平拉着小芳送她到门外,随后关一半门,以免有人偷偷进来他们也不知道。
油菜可以榨油,豆子种下去之后村里杀了几头猪,每家分了几斤肥肉也可以熬油。最近家里的油富裕,高素兰就给小芳做她很想吃的煎豆腐。
三天两头吃豆腐,小芳看到豆腐就腻。只是她不闹着吃,那点猪油她娘能吃到冬天。
平时没肉没奶,鸡蛋三两天做一次,菜里再没点油,他们一家都得吃成“小白菜”。
她要是不知道以后的情况,这样省可以。再过四年就恢复高考了,头几年上学不用学费,学校给补贴,以后她的工资足够老两口用的,再由着他们扣扣索索,小芳心里头不落忍。
可做戏做全套,菜做好小芳像没吃过一样赶紧夹两块,烫的直吸溜嘴。
方剑平不禁说:“又没人跟你抢,这么着急干嘛。喜欢都给你吃。”
“我不想吃了。”小芳孩子气地哼一声,“我要吃拍黄瓜。”
黄瓜自家院里就有,拍好黄瓜放点酱油和蒜,这两样自家也有,高素兰几乎每天中午都做。只是平时都是放她和张支书面前,因为黄瓜里面没油水,怕闺女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高素兰一听她大热天做的菜被嫌弃,很不高兴:“给你!给你!你不吃我们吃。回头别说都被我们吃了。”
小芳摇头:“不说!我要馋了就把你的鸡杀了吃!”
“你敢!”高素兰拍桌子瞪眼。
张支书回来了,怕娘俩打起来,赶紧伸手阻止:“芳,回头爹给你养两只鸭子,专门留你宰了吃。”
高素兰皱眉:“你拿啥养?”
春夏秋三季可以散养,冬天怎么养。
张支书:“赶西边沟里它们自己找东西吃。”
“连着几天下大雪,沟里结冰,鸭子饿的呱呱叫呢?”
张家没养鸭子,就是怕叫的人心慌头疼晚上都睡不着,“用白菜叶子。回头多种点白菜,别种那么多蒜。少种点胡萝卜,多种点白萝卜。白萝卜长的大。”
高素兰不敢信:“你不会是想拿白萝卜养吧?”
“咋了?”
高素兰拒绝跟他说话,她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用白萝卜养鸭子,“你就折腾吧。折腾没了,你就消停了。”
“折腾死了炖了吃。”张支书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
午饭后,大胖被他娘按在方剑平身边的时候,张支书背着手让四个队长统计一下谁养鸭子,他明天去农场报备。
农场也怕老百姓不配合,比如别的地儿缺棉花,清河农场不缺,老百姓想吃饱肚子,就偷偷种玉米。今年缺玉米,老百姓又缺棉花了,他们偷偷种上棉花。
各部门人手有限,做不到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可是又想人民配合,像养鸡养鸭这种小事,他们就不敢打官腔故意阻拦。
去年张庄的很配合,种了很多棉花,收成也不错,农场就批准了。不过鸡鸭这种产蛋无法估量,农场没法分,所以都归村民自己。
这样一来就有可能造成都去养鸡养鸭卖钱不干农活,或者拔庄稼养鸭子,所以就规定每家每户每年四五只的样子。至于是公鸭还是母鸭,全看运气。
翌日下午,张支书开车把鸭苗接回来,也没容村民们挑,而是在鸭篓上面裹一层布——盲抓。
来富家的不禁说:“一到这个时候我就特服你。你咋就这么多点子啊。”
张支书:“没点办法能当村支书。赶紧抓,剩下的归我。”
“我没听错吧?”来富家的看向高素兰,“小芳她娘不是说不养?”
张支书点头:“我养。养大给闺女炖了吃。”
大胖羡慕:“小芳姐姐,大爷真疼你。”
来富家的也忍不住羡慕:“小芳,以后你爹老了,你可得孝顺他。”
小芳想也没想就说:“等我上了大学,就把他们接城里去。”
以前人家听到这话还会嗤笑。
现在不好意思了,但还是忍不住打趣:“让你爹陪读啊?”
小芳摇头:“我说错了。等我毕业就把他们接走。不给你们当村支书。一个比一个不听话,天天气我爹。看我爹被你们气的,都有白头发了。”
方剑平禁不住笑喷。
谢兰忍不住说:“看见没?剑平都笑你。你爹快六十了,没白头发还不成怪物。”
张支书问她:“还抓不抓?”
谢兰撇撇嘴,真是一句也不让说。
抓出来谢兰忍不住说:“不行,不行,头这么大尾巴这么尖,肯定都是公鸭。大哥,我再抓一次!”
“这可不行!”
“没这样的!”
“刚刚可都说好了。”
等着抓鸭子的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小芳忍不住皱眉,“都闭嘴!”
大树底下瞬间安静了。
小芳指着他们:“刚说你们就会气我爹,还不承认。这才多大会儿啊?”
有人立即指着谢兰:“她不承认,不是我们。不守规矩的也是她,不是我们。”
小芳板着小脸看着谢兰。
谢兰把鸭子放篮子里,拎着就走。
小芳转向她爹那边:“继续!我看谁敢耍赖!”
她聪明了,力气可没消失,打人还是这么疼。她又不是张支书要面子。谁惹着她她敢打谁,才不管你是不是亲奶奶老祖宗。
结果就是十来分钟,鸭子抓的只剩小芳一家。
张支书从来没这么轻松过,顿时决定以后养蜜蜂分蜂蜜得时候也让闺女分。
话说回来,高素兰嘴上说不管,一想鸭子是拿钱买的,她不舍得这个钱,不光把鸭子接过去,还不许小芳碰——怕被她玩死了,只准她给鸭子找食。
鸭屎太臭,小芳以前小时候也没养过鸭子,稀奇倒是真稀奇。但她也更想吃肉。她做不来蹲在粪坑边找虫子,就拿着锄头去小树林找蚯蚓和知了猴,然后捣碎了喂鸭子。
鸭子小时候其实得吃些粮食。
可是这个艰难岁月,人都不敢敞开肚皮吃,哪有东西给它们吃。
鸭子爹娘可能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这么喂它们反而一天一个样,越长越精神。
八月下旬,三伏天过去,鸭子也长大一点,可以下水了,小芳看着自家鸭子欢快得跑到沟里,忍不住流口水,“方剑平,过年能吃吗?”
方剑平好笑:“才多大啊。别看了,回屋!”
“我得盯着别被人抓走了。”
方剑平:“方圆二三里都没人,抓了往哪儿放?再说了,在水里怎么抓。”
“对哦。”
“可以回去了吗?”
小芳摇摇头。
刚才只顾给鸭子系红绳,免得跟人家的混了,所以一直忍着,“我想上厕所。”
方剑平好笑:“这事就不用告诉我了。对了,带纸了没?”
小芳点头。
“你怎么不早说?”
小芳:“我又不傻,憋不住还硬憋啊。快进去吧。”
给大胖补了近一个月,把他从不及格补到八/九十分,方剑平也累得不轻,嗓音都比以前沙哑。
王秋香还说他变声。
有几个二十多岁了还变声。
净瞎胡扯。
小芳到大门口,忍不住冲隔壁皱皱鼻子。
方剑平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的小表情,忍不住想笑:“还记仇呢?我都不在意了。”
“那是因为你是三傻!”小芳把他推进去,就往厕所跑。
准备出来,听到有人说话。
好奇地踮起脚看过去,杨斌载着张小草到桥头,张小草下车准备走人,杨斌一把拉住她,往四周看了看,快速在她脸上亲一下。
小芳下意识捂眼:“妈呀!瞎了!”
“谁?”张小草警惕地往四周看,看到厕所上面的小脑袋,“小芳?”
小芳忙说:“不是我,不是我,我啥也没看见!”
忙不迭往屋里跑。
方剑平听到动静出来:“出什么事了?”
小芳停下,看到他的脸,脸一下红了。
“怎么了?”方剑平摸摸她的脑袋,没发烧啊。
小芳咽口口水,小声说:“我——我看到张小草和杨斌了。”
“看就看到了呗。”方剑平看一下天色,“这才几点就下班了?”
小芳:“今天周末啊。他俩肯定逛街去了。”
“他们欺负你了?”
小芳突然不好意思,不是没见过人打啵,而是那个氛围,让她心颤。
“怎么不说话?”
小芳心中忽然一动,她和方剑说开有半年了吧。
好像只是拉拉手,跟小学生过家家似的。
可是方剑平喜欢那样吗?
他清心寡欲的不是凡人。
小芳试探着问:“真想知道啊?”
方剑平点头:“张小草说你?我找她去。”
小芳按住他的肩膀,挡住他的去路,踮起脚在他脸上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