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自打回来就没歇过,明天不用上学,身心放松,以至于一觉睡到天亮,方奶奶敲窗喊他们吃饭。
方剑平趿拉着鞋出去,看到顶多七点:“周末怎么起这么早?”
“我和你爷爷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
以往老两口遛弯回来,方剑平正好洗脸刷牙开始做饭。
今天歇过乏还不见他起,考虑到他要做家务还得上学,应该很累,老两口就煮点米粥,热几个馒头。
方剑平又打个哈欠就去公厕。
“小芳和瞳瞳起了没?”方爷爷问。
小芳抱着一个劲揉眼睛的孩子出去。
外面太亮,张瞳瞳忍不住睁开眼。
方爷爷瞧着小孩一脸懵懂,跟做梦似的:“瞳瞳,醒醒,吃饭了。白米粥,鸡蛋羹,吃不吃?”
小孩醒了。
小芳带他去找方剑平。
一家三口回来,老两口已经把粥盛出来了。
堂屋有廊檐,廊檐还挺宽,一家人就坐在廊檐下吃饭。
张瞳瞳拿起他的勺子,看到盘子里的蛋立马抓一个。
方剑平慢悠悠地说:“咸鸭蛋。”
小孩嫌弃地放下。
方剑平乐了:“不吃了?”
小孩连连摇头。
方剑平拿刀切开,他爷爷一半奶奶一半,“鸭蛋白捣碎了就粥吃。小芳,你呢?”
“我不想吃蛋白,咸的我都忍不住打哆嗦。”
方剑平又切开一个,冒油的蛋黄都给她。
小孩忍不住端起盛粥的碗:“爸爸!”
方剑平明知故问:“干嘛?”
“我也要。”小孩看到蛋黄都到妈妈碗里,立即放下碗,拿起最后一个鸭蛋塞他爸手里。
方剑平:“一大早就吃这么多咸鸭蛋,你是想要你爸的老命啊。”
小孩固执地看着他。
方剑平无奈地摇摇头,再次切开一个,蛋黄拨他碗里,蛋白留着。
方爷爷忍不住说:“不想吃留中午再吃。”
方剑平摇头:“没事。”
一个蛋白捣碎了放粥里面,一个把馒头掰开夹在馒头里面,又抹一点酱中和一下,味道还算不错。
方奶奶注意到小芳干吃馒头,忍不住问:“要不要再弄点菜?”
小芳摇头:“不用。在村里早上就这么吃。”
方剑平:“要不要酱?”
小芳摇摇头:“不太想吃。可能是因为起来就吃饭还不饿。”
方剑平看向他爷爷奶奶:“听见了吧?以后早饭让她做。”
小芳点头:“行!”
方剑平很意外,一想想今儿的早餐:“煮粥热馒头你确实行。要不午饭也由你做?”
小芳扭头转向儿子:“瞳瞳,蛋黄好不好吃?”
方剑平禁不住轻笑一声。
方爷爷:“快吃吧。粥该凉了。”
方剑平想到饭后还有一场硬仗,于是不再磨叽。
饭后,他利索的刷锅洗碗,小芳扫地擦桌子。然后小芳压水,他把昨儿换下的衣服洗洗。
老两口在廊檐下看着瞳瞳,见他俩不待停顿,忍不住问:“上午还有事?”
方剑平:“我们没事,有事的是你们。”
老两口糊涂了,他们能有什么事啊。
然而这个疑惑没持续太久,方剑平和小芳把屋里屋外收拾利索,趴在廊檐下教瞳瞳写字的时候,大门被推开。
方剑平回头,一见打头的是他爸妈很是意外。
——周末医院最忙,他爸居然有空过来。
老两口也很意外,儿子很少周末过来。
看到随后进来的是闺女和女婿,老两口不意外了,也终于明白方剑平的那句“有事的是你们”是什么意思。
小芳听到动静朝外看去,看到两个大肚婆,连忙戳一下方剑平。
方剑平再次回头,愣了愣,仔细看看,四个中年人不是外人,正是他哥和他嫂子,他姐和他姐夫。
老两口也看到了,不由得起身,“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剑平的大哥方太平道:“前天晚上。”
方爷爷:“那怎么不在家歇歇?”看到闺女,顿时明白,“你叫过来的?”
方琦点头。
方剑平站起来,就注意到不光有他哥他姐,他表哥表姐也来了。
“真齐啊。”方剑平似笑非笑地扫一眼他姑一家,“革命前逢年过节的时候怕是也没这么齐过。”
方剑平的姐耸一下肩,就往堂屋去。
方琦下意识问:“干嘛?”
方静平:“房子这么大的事,一时半会估计也完不了,我不得找个椅子坐会儿?”
方琦拉住她:“你挺着大肚子多不方便。剑平她媳妇,给你姐搬个板凳去。”
小芳见方剑平起来,也跟着站起来。然而一听这话立马坐下,“瞳瞳,妈妈教你写字。不写字啊,等你长大了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咳!”
方剑平呛着。
方琦的脸色发黑,冲小芳吼:“你说谁不会说人话?”
小芳:“说你。怎么了?”
方剑平的姑父顿时忍不住说:“剑平,你这是在哪儿找的媳妇?”
“村里。”方剑平笑着问:“农民兄弟的闺女,有问题?”
革命刚刚过去,革命期间造成的错误还在纠正,余温还没过去,方剑平的姑父怕烦错误被赶出干休所,顿时不敢回答。
方剑平:“今儿是我们方家的事,跟你们没关系。我要是你们现在就回去,免得打起来伤及无辜。”
方琦冷笑:“看把你能耐的!你打我一个试试。”
“我吃饱了撑的。”方剑平不屑地瞥她一眼。
方琦轻笑:“不敢就说不敢。你姑我还能笑话你。”
方剑平摇了摇头:“看来你真听不懂人话。方琦同志,我提醒你,你现在是在我家。我不需要动手,打给公安说你私闯民宅就行了。”顿了顿,“我就是打你,对外说正当防卫,除了你家人,谁敢给你作证?”
方琦下意识看他大哥大嫂。
两口子别过脸去。
方琦不敢相信。
方剑平想冷笑,他跟他父母关系不好,他也是他们生的。再说了,房子写他的名,又不是写小芳的名,他爸妈怎么可能因此替他姑出头。
真以为他妈天天在她面前骂他,就真不想要他这个儿子,对他失望至极啊。
天真!
方剑平坐下,冲屋里说:“里面有不少椅子。”
方静平立即给她丈夫使眼色。
中年男人进去搬两个出来,一个给她一个给方剑平的大嫂。
注意到岳父岳母还站着,又去搬两个。
方琦立即说:“给我们搬两个。”
方静平拉住丈夫:“你又不是没手没脚。”
方琦眉头微蹙:“你跟谁一边的?”
“一个是我弟一个是我姑,手心手背我谁也不站。来之前我就跟你说了,让我来也没用。”
方琦指着这大院子:“这房子可是被你爷爷奶奶一声不响地给剑平了。”
方静平点头:“爷爷奶奶一向疼他,给他不是很正常嘛?”说起来就觉得奇怪,“给你才不正常吧。”
方琦张了张口,噎的一时说不出来。
方剑平的姑父说:“你有所不知,你爷爷奶奶以前说过,你爸和你姑一人一半。就算你爷爷奶奶后悔了,也应该跟我们说一声吧。”看向老两口,“爸,妈,你们说呢?”
方爷爷道:“我确实说过这话。但有个前提,你和方琦离婚了另娶,方琦无家可归。现在是吗?”
方琦道:“你当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原话不是,意思是不是这个意思?”方爷爷问,“你敢说,我说的时候没说,离婚咱也不怕,房子有你一半?你哥敢不让你住,我让他滚。”
时间过去太久,方琦早忘了。
她以前住部队家属院,还是楼房,根本看不上连个厕所都没有的小四合院。
方剑平的爸说:“这事我有印象。爸不说我都没想起来。我记得你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还说房子我们不要,单位有房,剑平跟我们住也住的下。”
方爷爷看向闺女:“听见了吧?”
方琦见她哥都这样说,估计有这回事。可是一看到方剑平得意的样子,一想到之前被绑起来,她就来气,“太平,你可是咱们方家的长子嫡孙。”
方静平忍不住翻个白眼:“都什么年代了还长子嫡孙。以前听人说革命没波及到部队,我还不信。今儿我算是信了。破十年旧习俗居然都没破掉,你真应该搬出来住,看看如今的世道。”
方琦很不高兴:“静平,你说的谁也不帮。”
“我看不下去。”快生了,还不能好好休息,方静平心里烦得很,“你要是就为了出口气,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你要是想要这个房子,现在跟姑父离婚也晚了。”
方琦指着方剑平:“他怎么对你爸妈的,你们兄妹俩忘了?”
方剑平的大哥摇摇头:“没忘。不过也习惯了。”
方静平点头:“他从小到大都是这副死样子,你还指望他改?”
方琦噎住。
方剑平的姑父忍不住说:“大哥,大嫂,你们现在好好的,他都敢这么对你们,等以后你们老了,指不定怎么对你们。你们可要想清楚。”
方剑平笑了:“不用等以后,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爷爷奶奶我和小芳伺候,我爸妈是我大哥和大姐的责任。对了,姑,还有你一份。爷爷奶奶毕竟养了你几十年。不多,给你打个折,伺候三年就行了。剩下的都是我的。”看向他大哥大姐,“你们没意见吧?”
方静平摇头:“爸妈把财产都留给大哥,那我就跟姑一样,也是三年。反正我是护士,伺候起来也方便。要是财产我俩平半分,那就一人半年。”看向她父母:“你们没意见吧?”
方母忍不住说:“我还没老的不能动。”
方剑平:“丑话说在前头。”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方母生气。
方剑平摇头:“你说错了。你不能动又不用我伺候,跟我有什么关系。真有人巴不得你死,也是大哥大姐。或者我姑。”
“关我什么事?”方琦忍不住问。
方剑平:“指望你大哥大嫂帮你教训我这个不听话的小辈,他们不光没出头,还帮爷爷作证,你心里不气?”
方琦下意识看她大哥大嫂。
方母真以为她心里有气:“方琦,这些年我可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方静平忍不住叹气。
方母转向闺女,她又想干嘛。
方静平起身:“方剑平挑拨离间你们都没看出来,还一个比一个想教训他。”摇摇头,“他一个你们四个都搞不定,还想对付人家两口子。”抬起手,她爱人立即扶起她。她冲方剑平挥一下手立即说:“摆驾,回宫!”
小芳乐了,低头跟儿子说一句。
张瞳瞳转身,大声说:“恭送姑姑!”
方静平不由得停下,回过头看清小孩的长相,很是意外,居然方剑平小时候一模一样,漂亮的不像男孩,难怪她爸妈稀罕。
以前没搞定方剑平,估计潜意识里想搞定这小孩,所以格外稀罕瞳瞳。
方静平此时此刻也意识到,她这个从农村来的弟媳妇跟很多农村人不一样,非常通情达理,对得起她考上的学校,对事不对人。
方静平笑着说:“瞳瞳再见。今儿姑姑来的匆忙,没给你买好吃的。改天等姑姑的宝宝出来有空了,再给瞳瞳买好吃的。”
小孩看向妈妈。
小芳微微点头。
小孩挥挥手:“好的,姑姑,瞳瞳记下了。”
方静平看向他大哥大嫂:“你们呢?”
方剑平的大嫂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椅子起来:“爸,妈,孩子闹腾,可能困了想睡觉,我也得走了。瞳瞳,不送送伯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