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就来过一次。”转眼却见祁远也一脸“你就是个骗子”的眼神看着他。
正欲再解释,门口传来好听又有节奏的叩门声。
程霖有些烦躁的挠了挠脖子,示意二人不要多说话,便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玉面少年,罩紫金色外袍,内着天青色长衫,环佩琉璃玉扣,颈脖上挂着金镶玉扣长命锁,通身的富贵,看脸确实是个少年,却身量惊人。
只见他一手推开了程霖便走了进来,自顾自的坐下,身后美婢变着戏法似的拿出精致的杯盏与酒壶,却给他倒出了一盏清茶;他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婢子,却只见二人神色不变,平静的回道:“老太太吩咐了,哥儿还小不宜饮酒。若是喜欢这酒壶,用来盛茶也是可以的。”
程霖和苏卿卿见状笑出了声来,祁远却是不动声色,看也不看眼前的这位。
来人瞪了一眼两个回话的婢子,不满的拽着程霖:“哥哥既然来了我的地方,路上碰见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说罢看了看眼生的二人,又高兴的推了推程霖:“哥哥带了朋友来呀!快与我介绍介绍。”
程霖瞧着他变脸比变天还厉害着,不想招惹他,颇为应付的给他说了:“这是祁远,那是我表妹苏卿卿。”
又与二人指了指眼前这少年:“这是固良镇满月楼的少东家,杨熙。”
这番介绍中规中矩,这人却还是不满:“哥哥怎么不说全了,我是满月楼的少东家不假,可我还是你的义弟呢?咱们喝过结义酒了,可不能不做数啊!”
说到喝酒,程霖一脸的尴尬,当日他与百里彦同来固良镇,彼时程霖陪着百里彦在满月楼喝了几杯,但他酒量素来不行,几杯薄酒下肚便上了脸,双颊绯红。刚巧被杨熙这小屁孩给瞧见了,上来就拽着程霖喊姐姐,问他是不是女扮男装,这可把程霖给气坏了,但当着百里彦的面却不好发作,只好好声好气的言明了,杨熙听了他说话方知是自己误解,却也更高兴了,说没瞧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子要请他吃饭,程霖不想惹上这么个泼皮,二人几番推脱下来,杨熙不知怎的又起了结拜的主意,程霖心里有气,偏想教训他一顿,叫了一坛子酒准备灌他一灌,却没想到这人一杯下肚便直接倒下了,迷迷糊糊的还不忘了睁眼提醒程霖,他喝了结义酒,以后他俩就是兄弟了。程霖当时也只当他是放屁了。
这边杨熙见了祁远和苏卿卿,也很是高兴,倒是无比端正的起身见礼:“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在下杨熙,今年十三了。木字杨,‘万心春熙熙’的熙。”
程霖就见杨熙身后的两个美婢,此刻正不善的瞪着他,回头看祁远,也是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摸了摸鼻子,哄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喝酒,却是不该,只是当日瞧着杨熙那身量,比他却也高些,实在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孩子,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苏卿卿却是觉得杨熙甚是有趣,不停的和他搭着话,杨熙见有人理他了,便高兴的搬了凳子,和卿卿坐到了一块儿去,两人低着头窃窃私语,聊得甚是热络。
祁远拿了拍卖的号牌,翻着看了仔细,程霖见无人理他,于是轻敲着桌面,左顾右盼的张望室内装饰。
不一会儿拍卖会便开始了。
头前几样只为了热个场子,底价并不高,众人加价声声不绝,愣是大半天才拍完了这四样待到第五件拍卖品亮相,苏卿卿立马来了兴致,立马跑到窗边欲掀起帘子,被杨熙阻拦了。
“好姐姐,这帘子不能掀,旁人看不到这里头,即使你拍得好物,也不会有人认得你,要不被人知道了,半路抢了东西,这拍卖行可不担得这风险。”杨熙往日尽是闹腾程霖,这会儿和苏卿卿投缘,倒是一直缠着卿卿,索性苏卿卿也不嫌烦,到有几分臭味相投。
“那我不掀帘子也看不清呀?这楼下的宝贝再好,成色、品相如何,我怎么知道?”这帘子倒是遮了个严实,她瞧外头也瞧不清楚。
杨熙回头给两个婢子示意了一个眼神,只见二人拉下了窗前的蚕纱帘扣住,再把竹帘卷了起来,苏卿卿瞧着外头果然清晰得多,再看看对面的窗户,也放下了这蚕纱,倒是看不清屋内什么情况,这拍卖场,果然做得周到。
第五件珍品是火犀角,火犀乃是灵兽,常人甚是少见,且火犀一生只褪一次角,褪完角的火犀会将自己褪下来的角嚼食了,寻常人想见到火犀已是困难,且要从火犀嘴里夺食更是难如登天。
固良镇这拍卖场,却能得一支,其实力与财力皆不容小觑,难怪东洲的有钱人趋之若鹜,绞尽脑汁也要进这拍卖场。
于常人而言,火犀角可生骨肉,可谓是外伤急救的上品药引,对苏卿卿而言,却是九转聚魄丹的绝佳药引,若是有这火犀角,配上凝魂草,没准上品凝魂丹,也能练出九转聚魄丹来。
“我就在这叫价?”苏卿卿站在窗前,回过头问程霖。
她第一次来,自然不知道这拍卖的规矩。
却没想到回她的却是祁远:“墙上那面鼓,你若是加价,就敲一下,敲完外面就会有伙计给你报价。一会儿台上会说加价规矩,若是加价底数是一千,你敲一下是加一千,两下就是加两千。”
说罢,祁远将拍卖的小牌递与她,只见翻过来写着的正式拍卖行的规矩。
这时候楼下开始唱价:“诸位,诸位,完整的火犀角,起拍价三万两白银,每次加价两千两,诸位若是需要,尽可开价了。”
苏卿卿可来了劲儿,拿起鼓槌便敲了五下,可她敲完以后,却不见有人跟。
这厢杨熙咧了嘴笑着奉承道:“姐姐财大气粗,魄力可嘉,恭喜姐姐了。”
苏卿卿回头看程霖撑着额头暗自神伤
祁远眉眼观心不动声色。
回头问身边的杨熙:“拍贵了?”
杨熙立马摇头:“不贵不贵,就贵了一点点儿,一丁点儿。”
程霖听闻他此言忍不住吐槽,火犀角虽然珍贵,但寻常人家买去也不会用,除非高明的医者。
这东西再贵,三万两已是高价,虽是珍品,不过走个稀罕罢了。苏卿卿一口气抬了一万两,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程霖却不忍让她不舒坦。
“刚刚鼓敲得声响大了些了,震得我头疼。”他捏了捏太阳穴。
杨熙也装模作样的学了:“是呀,我也觉得头疼。”
苏卿卿好奇:“拍贵了多少啊?我算算能不能挣回来。”
程霖忙摆手:“不贵不贵,咱们看下一个。”
最后苏卿卿四万拍得了火犀角。
台上又抬出来新的藏品,却是传说中的古境东胜宫的小半张藏宝图,四个人兴趣缺缺,围在桌边听着外面唱价,杨熙无聊,冲两个婢子做了个眼神,二人便出门去外面守着了。杨熙趴在桌上,神秘的和众人招了招手,小声的与大家讲起了藏宝图相关的传说。
传言数千年前,东海之上有一座东胜宫,是神的神殿,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一日,神殿一夜之间坠入深海,而此后,海上妖孽横行,直至今日,东洲和南华,少有人出海捕鱼。
东胜宫消失之时,有人曾见当夜泼天雨雾,有只黑龙盘桓于海上,用巨大的身躯圈住神殿拖入深海,龙鸣阵阵似惊雷震耳。而神君的坐骑,九色神鹿在半空中哀鸣。
东胜宫消失后,东洲与南华也开始了征战,两军交战的沧水被淋漓鲜血染得通红,数百年间死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耕地荒废,市镇萧条,饥荒与天灾不断,州候藩王前后推翻了旧朝,于沧水盟定隔江而治,休养生息,互不干涉往来。而后东洲与南华,旧国新朝又几番覆灭新立,直至今日。但谁也不知道古境藏宝图何时出现的,传言东洲国前朝开国帝王便是寻到半张古境藏宝图,而后起兵谋反,夺了这东洲疆土传了几代帝王。
“那这几千年来,这藏宝图反复出现?就没人怀疑是假的?”苏卿卿心想,这都倒腾了几手货了?
祈远轻笑了一声。“万一是真的呢?”
杨熙点着头应着:“藏宝图是真的,可几千年山河变化,能不能找得到宝藏就看自个儿缘分了,也有人找了一辈子,也没找到的。但我们拍我们拍都不拍这个藏宝图,不稀罕它是真的假的!”
他回头过问程霖:“哥哥你说对不对?”
程霖却并不做声,只倚在窗前隔着帘子看着他处。
杨熙好奇的也钻了过去?顺着程霖的目光看向窗外,却并未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你在看什么呢?”
程霖回头撇了他一眼,“看台上啊。”
“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杨熙探头探脑张望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程霖却不理他,叩了三下门扉,外面进来一个伙计。
“客官有什么吩咐?”
“与大掌柜的说一声,结一下四号房的拍卖品,顺便安排一下我们出去。”程霖从怀中掏出了四万两银票候着。
却不想伙计回了话,“客官的藏品,已经有人付过账了,我这就掌柜的给您送过来,顺便安排您几位出去。”
苏卿卿诧异的“欸”了一声,连祁远都吃了一惊,只杨熙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嘿嘿嘿嘿”的笑着,这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程霖挺不高兴的瞪着他,把四万两银票塞在了他手里,杨熙哪里愿意接:“哥哥,你我兄弟一场,哪里用得着如此客气。”
程霖硬把银票一把拍在了桌子上,生气的摆了摆手:“我可不是你兄弟。杨家老太爷怪罪下来,我担待不起。”
杨熙很是不解!自己只是想送个东西给苏卿卿,却没想到惹得自己的结义兄弟如此生气,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哎呀,上次是我不对,虽然是我哄骗了你,横竖你也不吃亏呀,白捡了一个兄弟不是?”
这时候掌柜的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盒子,祁远也不看程霖这边,示意苏卿卿前去验了货,确认无误以后,掌柜将盒子交给了苏卿卿。
程霖不理杨熙跟着祁远出了门,苏卿卿想安慰那孩子几句,看着程霖的黑脸又不敢开口,于是上去拍了拍他肩头表示安慰,就追着程霖去了。
最后,杨熙揣着程霖还回来的四万两银票,苦哈哈的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远。
只不过这回,他们三人却是从米铺出来的,出来的时候,程霖手里还拎了一袋子米粮。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三人刚去了米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