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百里彦差人送来了金蝉壳,是昨日许诺给苏卿卿的。来人又示意程霖屏退了众人,只留了崔爷在,这才传了百里彦的意思。
“前些时候诛仙台囚犯被劫,侯爷担心瑶城安定,便准备多留些人手在城内,侯爷思来想去又怕路上人手少了不安定,便想起公子的朋友武艺都是不错的,便吩咐了小的来和公子说一声,启程的时候莫忘了带上诸位朋友。”
说完来人朝程霖毕恭毕敬的再次作了礼,又接着说了:“侯爷听说南小公子也回来了,多些日子未见了,侯爷也想见见南小公子,但听说公子近日才收了旁边的院子,府上人也多了不少,怕一时半会儿公子要忙抽不开身,就不好再添麻烦,又思来想去想帮一帮公子的忙,好在公子在城外的还有两位朋友没安顿好,侯爷想着此事他还是能帮上一二,就差了人去山上接了公子的两位朋友去侯府歇着,也省得公子亲自上山去接了。侯爷说了,让程公子不必挂心,只安心收拾眼下的就行,那两位朋友,侯爷会好好招待的。”
程霖忍不住脸上神色变幻几分,心里又气又急,却也不敢直接发作了,崔爷在后头听着更是一时腿软没站住。
昨日百里彦有意试探,程霖想着依着他的性子定是查出了什么,是以半夜他辗转反侧睡不着,想着该怎么应付好。却没想到百里彦行动已经这么快,他甚至还来不及做好防范,这样看起来,昨日他在马车上定然是刻意为之,这才叫他不敢直接去了莲花峰,倒是中了他的圈套。
忍住了自己愤怒的情绪,程霖朝着来人回礼道:“还请回禀侯爷,程某谢侯爷宽厚,在下的两位友人初到此地,怕是不知此地风俗忌讳,还望侯爷多多担待。”
说罢又比了个送客的手势,“程某家宅事务繁多,就不送大人了。”
来人也知此事并不讨好,他家侯爷也不知是怎么了,偏要这样行事,于是忙的匆匆的告辞,避了风头去了。
待人走得没影了,程霖这才大发雷霆的在堂中走来走去,只差得没摔东西。崔爷怕他气着了自己,赶紧的上去劝了。
“公子息怒。”自离开南华以后,崔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程霖这怒火中烧的样子,这会儿只恐他冲动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最后又伤了自己。
“百里彦逼人太甚!”近年来他凡事汲汲营之,已经很少有这种意外失控的时候。
“恕小的直言,这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公子本来就发愁那几位安身的事儿。虽说如今被侯爷拿捏了此事,但目前看来他却也只是以此挟制公子,少不得是还有用得着公子的地方。公子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让侯爷帮着解决了诸位的困境,在瑶城也好,去京城也罢,总之方便些。”崔爷小心的劝道。
程霖自然也知道,只是他心里却是万万不想和百里彦多有牵扯,若论心计和魄力,他都比不得百里彦,与虎谋皮,于他无益。可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的考虑一下崔爷的提议:“备马,我亲自去趟侯府,既然侯爷想看戏,那我就演给他看。”
“那山上那两位被接走了这事儿,可要告知他人?”
程霖想了想,怕众人慌张,:“你只单独与祁远说了便可,莫惊动他人。”
崔爷忙点头应下了。
安乐巷离侯府并不远,往日程霖去见百里彦直接走着就去了,今日却怒气冲冲的打马而去。
侯府的守卫远远的便瞧着程霖打马而来,还未来得及通告,只见程霖直接自己一脚踹开了侯府的大门。府内奴役们也不敢拦着,倒是机灵点的飞得去给百里彦报信了。
侯府门前的百姓倒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嚣张的人,居然敢踹镇南侯府的大门,这镇南侯如今可是东洲炙手可热的新贵权势呀,更有人瞧见了程霖知道这是知鲜楼的东家,往日里瞧着他与百里彦关系不错,却没想到也有撕破脸的时候,好奇之余又忍不住猜测镇南侯是做了什么样的事儿,才惹得这位往日里和气的公子怒不可竭。
程霖堂而皇之的进了大堂,见百里彦已经在堂上等着了。见了程霖,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反而笑着问了一句:“不二君今日火气怎么这么大,可是怨本侯招待不周了?”
程霖冷哼了一声:“侯爷招待得可太周到了!”
“这倒是,本侯待不二君,却是比待旁人要周到得多。”说罢百里彦起身遣退了旁边伺候的奴仆。
此时堂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百里彦又接着说道:
“不二君的那两位朋友,倒真是厉害啊!”
程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侯爷想如何?”
“莫慌,本侯没有敌意。只是若是没有些挟制,不二君也总是听不进去本候的话。”
“侯爷要做什么,吩咐一声便成,程某岂敢违命。”程霖心里骂着,你高兴的时候好朋友,不高兴的时候摆个官威,王八都没你会拿捏。
百里彦自然听不见他心里骂了什么,但听程霖这话却也听得出他多么不情愿,倒也不在意:“说得也是,但终归不二君也没有拿我当朋友,多大的事儿竟然不和我说一声。”
“若侯爷指的是我那几位朋友,程某也只是考虑侯爷的立场不想给侯爷添麻烦罢了。”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假的。
可百里彦不信,觉得不只是那么简单的,于是又问道:“不二君是不想麻烦本侯还是防着本侯?”
“侯爷待我宽厚,程某自然清楚,但在下故友之事,是在下的责任,怎敢劳侯爷费心?”程霖心想你知道还问我!
“程霖!”百里彦却突然发怒,疾声厉色的问道:“冒本国律法之大不为,不遵法纪擅自修炼,又于诛仙台上打伤我驻城守卫,诸如此类,是否也是你的责任?”
程霖听他这么说,心想他果然都查出来了,事已至此,他也别无他法可想,直接起身应下了,直视百里彦说道:“是!”
百里彦看他这样,反而气消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挥散不去,他望着程霖,轻声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我府上这两位朋友,对不二君很是重要,那,若是本侯想追究他二人的责任,不二君该如何?”
百里彦刻意刁钻的问了一句,带着几分威压刻意试探,却是想看看程霖底线和分寸。
程霖心里凉了几分,叹了口气,突然单膝跪于百里彦面前:“若侯爷能保全我诸位故友,程霖愿为侯爷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百里彦颇为意外,往日里多番示好,皆被程霖四两拨千斤的推了回来,如今用了不太好看的手段,却突然愿意为己所用,这本是该让百里彦觉得高兴的事儿,但瞧着程霖在自己面前低垂着头,百里彦一眼看过去只能瞧见他的束发玉冠,一时间心底多了一分荒唐的感受。
他起身走到程霖身旁,托着他的臂膀将他扶起。伸手的拂拭程霖肩上看不见的尘土,轻声说道:
“他二人我会照顾好,待到了京城,自然能重逢。此事就先如此安排了,你且先回去吧。”
说完也不管程霖作何感想,百里彦径自往堂外走去,跨了门槛却在门外突然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抬头慢慢的说道:“不二君,我一番心意,你可莫要辜负了啊。”
他第一次没有在程霖面前称“本侯”,程霖听闻此言,有些不明就里的愣住了,回头一看,百里彦早已离开。
不日,众人便启程了。
百里彦替他换好了众人的通关名牒,早已经送过来了,祈远看他却郁郁不快,想来是那一日闹得不痛快所指。程霖安排好了城内一应事务,准备启程。只南珺还惦记着九姑娘未回,原想要再等等,可看见程霖牵了马出来,便忘了九姑娘的事儿,只闹着要程霖带他骑大马。
一行人路上没有多带仆役,只带了两个小厮赶车。京城已经托人快马去了信,那边的宅子一直有人打理着,去了也能直接住下。
路上南珺也非常高兴,直嚷嚷着要回家回家,众人这才知道,原来程霖在京城也是有家业,于是笑着说总算不怕去了京城要上街卖艺了。
他们一行人跟着百里彦车队走走停停,一路安稳的到了京城。
才进了城,程霖惦记韩靖和阿鸢二人,于是下马欲见百里彦,可还来不及接近百里彦的车队,便被百里彦手下侍卫拦了。
百里彦亲信屠一上前,与程霖恭敬的见了礼。
“程公子,连日赶路,侯爷此刻乏了,不想见你,公子若是记挂您的朋友,回府上侯着就行,待侯爷回了府,便会差人将二位送过去。”
程霖听了也只好作罢,反正现在他说什么都不管用,百里彦也不会听他的,于是客气的回了:“程某那便多谢侯爷和将军的一路照顾,程某先行告辞。”
一路上因为百里彦,吃住皆有人提前安排好了,百里彦更特意吩咐人备了些南珺爱吃的点心。程霖心想百里彦懒得见他他就不往上凑了,横竖他一瞧见百里彦也头疼,这人行事他摸不着章法,和他相处起来太费心费神了。
而这边屠一看着程霖走远了,便听得百里彦车内叩了两声,忙下马上了车。
只见百里彦神色恹恹的靠在马车上,问道:
“说了?”
屠一点了点头,回道:“已经照侯爷的意思和程公子说了。”
百里彦撩了帘子看看窗外,又问道:“他怎么说的?”
屠一迟顿了一下,如实回了:“程公子没说什么,只说谢谢侯爷一路上的照顾。”
百里彦闭上眼,抬头叹了口气:“下去吧,我歇会儿。”
屠一下了马车,听见车内又传来两声轻咳,忍不住又担忧的皱了眉。
百里彦回侯府后,便吩咐下去闭门谢客,又差了屠一送韩靖与阿鸢回程霖的府上。
随后,众人刚安定下来,便迎来了毫发无损的韩靖和阿鸢。
程霖却早已经出了门,不得闲的往昌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