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原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人世就像是驿站来来往往的人,认识也好,不熟也罢,打个照面各奔天涯。
落花虽随流水去,流水却不见落花回。
人生的际遇藏于这变化无常的聚散中,年少时轻言别离,大多是没吃过别离的苦。
不知道岁月匆匆,教红颜白头,英雄迟暮,教初心负尽,浮世生变。
程霖才回了府,就瞧见一脸焦急的司空蓝在等他。程霖晚膳也来不及吃,被司空蓝拉着关起门来聊了大半天,旁人也不知道这两人大半天说了些什么,反正第二日司空蓝便动身回瑶城去了,随司空蓝一起回去的还有一封程霖给崔怀崔管家的信。
而另一边的孔离,因为祁远走的时候也没和他招呼一声,心里憋闷得慌,于是她每次见着程霖就问他祁远去哪儿,偏偏这两天程霖听见祁远名字就不痛快,于是二人免不得每次碰面都要斗上几句,孔离本来就是个脾气暴躁的,程霖这会儿心里也冒着邪火,也亏得苏卿卿在一边劝着,这才算没动起手来。
后来应该是苏卿卿私下跟孔先生说了什么,之后孔离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幸灾乐祸,有时候还刻意摇着头叹口气,在程霖眼前晃,不过只要孔离不特意凑上来给他提起祁远,程霖都觉得没啥毛病。
程霖觉得自己最近得了一种病,这种病也不多麻烦,只要不提祁远这两字就好。不提的时候他照样能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受影响。可穆莺却总是哭唧唧的提起祁远来,他心里一时空落落的,甚是不好受,于是借着机会天一亮一睁眼就忙着往外跑。
一开始是刻意的忙,没什么事儿可以做那就找点事儿来做,发展到现在却是想闲但没得闲,果然是事越做越多,活儿越忙越有。
索性今儿没什么要事需要出门,于是程霖关着门让易辛在外守着,他自己拿着司空蓝留下的那块玉玦和一本图册反复查看。
这两件东西是司空蓝动身回瑶城前悄悄塞给他的。图册是司空家家传的妖兽图谱,其中有两洲大部分妖兽简介;可这玉玦,却是司空蓝刚来京城那几日,去京郊寻访一位曾与他父亲有些往来的前辈,那位前辈特意托付给他保管的,看司空蓝的意思,这东西与妖物似乎有什么联系。
司空蓝原本是想回瑶城之前将这玉玦还回去,可那日去见那位老先生,远远的见得那位前辈家门口还站着两个生面孔的守卫,想着当日那位老前辈托付这块玉玦时凝重的表情,直觉这变故当是和他手中的玉玦有什么联系,司空蓝不敢贸然上前。找了邻里探问,这才知道司空蓝当日走了不久后,来了一个大官,直接将他那位老先生押走了,而这此后但凡去探望那位先生的,随后也都被押了。
司空蓝有心探查究竟,但想着自己身无长处,不日又要回瑶城,这京城里他熟识又信得过的也就程霖一人,想着程霖又较他要能耐许多,便放(天)心(真)的将此事托付给了程霖,只说了这玉玦的来路,留了一本妖兽图谱让他自己去找答案,还得顺便想想营救那位前辈的事儿。
程霖拿着手中玉玦来回看了好几回,只见这玉玦圆润光滑,不像是一整块玉雕琢而成,倒像是有什么机关,将大小两块玉拼在一起的,他试着转动的时候转不动,试着分也分不开。
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一块差不多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又在何处。
可这玉玦上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这两日程霖偷偷查探,才知司空蓝所说的那位前辈,竟然已经销声匿迹近二十年的灵器大师——点石仙人。
而守在他家门口的人,经过他多次跟踪查探,也查出他们是当朝正红人——秦不赫——家的府兵。
可这秦不赫秦丞相,此时正是权倾朝野的人物。这样的人,若是问点石仙人要一两件灵器,左右给了他就是,再麻烦点,点石仙人就是个倔的,他家里搜一搜也就有了,再无赖点,直接从点石仙人身上用着的扒一件下来也就好了,倒也不至于将后来前去请见点石仙人的人一并抓起来,除非这秦不赫要的东西点石仙人给不了,又或者不能给。
若是如此,程霖手中这块玉玦可能是件极紧要关键的东西,但这样一来,程霖却不敢将此物示人了。只能一个人关起门来琢磨,心想着实在没什么办法,再绕着弯去找百里彦看看他了解多少。
程霖又想起刚回京时,昌王还曾跟他说过这秦不赫如何心思毒辣,怎样看来这秦丞相也怕是个厉害人物,他还得小心行事才行。
当下要紧的事,还得先查清楚这玉玦的来历才行。
他翻了翻图册,努力的回想自己在哪儿见过类似的东西,他从前必然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的,只能说是来了这个世界以后在哪儿看过,我回想起在混元天修炼时看过的典故经据,这才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往日他也翻了他看得通的所有典册了,也自诩聪明伶俐,这会儿竟然找不出一点头绪来。叹了口气,将那两样东西扔进了乾坤袋准备先歇会儿,这才发现已经过了正午,习惯性的想吃些东西再说。
开了门,又见易辛一动不动老老实实的守在廊下,他略微皱了眉头,也不知那天留在镇南侯府是发生了什么,易辛自打那日从侯府回来以后,就变得刻意乖巧。这让程霖十分不习惯。
程霖走到她身边转了一圈,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用她听得见的声音嘀咕着:“这天既没下红雨也没有打算下雨的打算啊。”
只见易辛听了,刚想龇牙,又马上恢复了乖巧的表情,福了一福娇声问道:“公子可想吃些点心,阿辛刚做了公子喜欢的桂蓉糕。”
程霖忙抱手搓了一搓手臂,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停的摇着头跟易辛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说道:“不了不了,我不饿。”
说完也不等易辛赶紧走了,心想她居然还去下厨了?这样易辛太可怕了。
可他忘了,易辛是他的贴身丫鬟,自然他去哪儿,她跟哪儿,所不管程霖去哪儿,他都摆脱不了易辛。不管在哪儿,她永远轻声细气的说话,动不动就矮了身子福个礼的说话。
程霖眼眉不顺畅的弹了十几次后,终于忍不住成功抽筋了。
“你站住,对,就站那,别过来。”
“公子——”
“闭嘴,站着别动。”
“可是——”
“别可是,对,就站那,别说话,保持这个距离。”
“哦。”
“现在我再说明几点——”
“谨听公子吩咐。”
“停停停,你是老大还是我老大,别说话,等我说完。”
程霖满意的看着和他保持着距离的易辛,突然脸色快绷不住的怒火。心想,这样才对嘛,刚刚那娇滴滴的玫瑰花,哪里像他捡的那个冲动又狡诈的小丫头呢!
可他这还高兴没三秒钟,易辛又恢复那顺从的模样。他眯了双眼,要说膈应人这回事儿,论排名他说自己第二没人敢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