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解释便被裴宜之给请了出去,包括其他几位长老和穆则宁他们也一起出来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了裴宜之和段歌两个人。
见人都走光了,段歌便起身去将门也关了,随即很是殷切地请裴宜之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裴宜之的神情看不出喜怒,他端起了茶杯,沉吟片刻,问:“如何?”
听他问起,段歌便笑了,他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道:“裴师兄真是料事如神,妖族的人果真前来查我了。”
裴宜之喝了一口茶,没说话。
看他这淡定的样子,段歌便想起了他一月前来找他时也是这副神情,仿佛就是天塌下来他也可以淡定如斯。
裴宜之找他是为了遮掩小师妹他们几个去过奈河的事情。
天族的圣物灵珠失踪的消息虽然一直被瞒着没有公之于众,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妖族也因此有些蠢蠢欲动,暗地里一直在查探着灵珠的下落,想要在天族之前找到灵珠借助灵珠的力量改变臣服天族的地位。
但灵珠自打失踪以后便半点儿线索也寻不到,如今幽冥花奇异地一开一谢,幽冥花又是能与灵珠产生感应的东西,难免就让人疑心幽冥花的异常与灵珠有关。
而当日幽冥花开时也就小师妹在河边待着,纵然裴宜之已经命人封锁了消息,但妖族耳目众多,难免还是会走露风声,让人怀疑到小师妹身上。
所以,只能在他们怀疑小师妹之前转移开他们的注意力。
为了让妖族的耳目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段歌还在小师妹他们离开以后特意赶去了奈河一趟,偷偷潜入了奈河水底,故意装出了在底下逗留了很久才出来的神秘样子。
只是,显然裴宜之对于幽冥花异常的消息封锁很成功,直到一月以后,妖族才得知消息前来查探。
而前来查探的人便是妖帝安插在空桑派的奸细琴瑟长老,若非裴宜之提早告知他,他都还不知道戒律堂的很是严苛古板的琴瑟长老竟然是个奸细。
现在的每一步都完全在裴宜之的掌控之,这种不动声色
却又城府极深的人本该让人感觉可怕。
但段歌倒是一点儿也不讨厌他,甚至挺喜欢这个朋友,总归他算计的人也不是他。
但他只对一件事感到意外,那便是裴宜之竟然祸水东引,在琴瑟长老前来查探他识海的记忆时,将被改掉的错误记忆给琴瑟看见了。
而在那记忆里,前半部分他去查探奈河水的事情没错,但后半部分就有问题了,在后半部分记忆里他在奈何水底找到了一个匣子,并且在离开奈河以后径直找到了在凡间的令仪仙君,将匣子交给了他。
但事实的真相是他连见都没有见过什么匣子,更没有去见过令仪仙君。
裴宜之这样做无疑是让妖族以为他可能将灵珠交给了令仪仙君,而令仪仙君下凡的任务本就是寻找灵珠,妖族的人定然不会怀疑消息有误。
那么,妖族查探的方向就会放在令仪仙君身上了,至于小师妹……谁还会关注她也曾去过奈河?
想到这里,段歌的神情就有些复杂,忍不住道:“让令仪仙君背锅是不是……不太厚道?”
裴宜之放下了茶杯,抬眸看他,道:“我不这么做,妖族便不会查探师尊了么?”
段歌想了下,便道:“倒也是,妖帝一直有派人盯着令仪仙君,他背不背锅区别也不大。”
裴宜之唇角微微扬了下,眉眼清隽精致,眼眸微沉,语气轻缓:“更何况,我也很怀疑,师尊他早就知道灵珠的下落,只是一直隐而不报。”
见裴宜之竟然连自己师尊都怀疑,段歌不禁有些脊背发凉的同时又微微无语,就令仪仙君那闲云野鹤什么也不管就爱吃的性子能知道灵珠的下落?
说起这个,他也一直很好奇,令仪仙君明明是万事皆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为什么要在七年前跑去凡间收个徒弟?
他来凡间的任务可不是为了收徒弟吧?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问:“小师妹她和灵珠是不是……”
不等他问完,裴宜之便看了他一眼,打断他:“没关系。”
段歌:“……”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当然知道小师妹一个凡人不可能和灵珠有关系,他急什么?
段歌的眼神不由有些探究地看着他。
裴宜之面色不变,忽
然道:“你回南海吧。”
段歌一愣:“为何?”
“养伤。”他的眼神平和,语气却不容置喙,“你至少得养一个月再回来。”
段歌看了一眼自己只是肿了而已的脚:“……?”
他这伤……需要回南海养?
还至少养……一个月?
裴宜之这是关心他还是禁他足呢?
*
从段歌的住处出来以后,程然也没走远,就在院子外头等着,也不知道裴宜之和段歌关着门在里头做什么,她等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才看见裴宜之从里面出来。
她忙走过去:“师兄!”
裴宜之看了她一眼,往前面走了,也没说话。
程然偷偷打量了他一眼,他的衣袍洁白干净,没有一点儿褶皱,神情也是挺平静的,应该没有和段歌打起来的。
她不由松了口气,拉了拉他的衣袖,见他顿住脚步,才道:“师兄……你生气了是不是?”
裴宜之侧过头看她,道:“我不该生气?”
程然看着他的神情,觉得他有些太过严肃了,让人也有些不安,便将之前的事情跟他解释清楚,最后还特意强调一句:“我没有和段师兄做什么的,那些话也只是……说着玩的。”
裴宜之垂眸看了她一会儿,道:“我没有误会,你不必解释这些。”
程然看他的眼神就有了几分不解:“那师兄为什么要生气?”
裴宜之没有回答,却冷不丁问她:“你并不喜欢那些师兄,当初在戒律堂的时候为什么要撒谎?”
程然就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眼眸微动。
“你不必拿话敷衍我。”裴宜之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做什么,眼眸微沉,有几分咄咄逼人,一针见血地道,“你只是想掩盖一个事实而已,对不对?”
什么事实?
她喜欢师尊的事实吗?
程然有些意外,却又不是那么意外,原来她喜欢师尊的事情师兄并不只是有所了解而已,他心里应该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甚至说不定连她如何喜欢上师父的细节也全都被他看在眼里,所以他才能这样笃定地来问她,那么她的辩解在他看来也定然全是狡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