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的王宫内。
琴瑟双手交叠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阶梯之上王位里的妖帝,哪怕只是跪在他的脚下,她都能感觉到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和凶煞之气。
她早就通过妖族的使者将她从段歌那儿查到的记忆禀报给了妖帝,随即又派人去暗地查探在凡间的令仪仙君身上是否私藏了灵珠。
但是,令仪仙君看着虽是懒散淡漠万事不放心上的,感知能力却极强,妖仆都不敢靠他太近,因而一时还无法确定令仪仙君是不是真有灵珠。
她没了办法,便只好回来请示妖帝。
琴瑟有些手心冒汗,垂首道:“令仪仙君仙力高深莫测,性情又极为冷漠,属下怎么算计都依然近不了他的身。”
过了好半晌,王位之上才传来了妖帝低沉阴郁的声音:“本尊记得他有一个凡人徒弟。”
琴瑟听了妖帝的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妖帝是想让她拿仙君的徒弟威胁他,只是……她的神情有了几分羞愧和紧张:“是属下无能,无法抓住她,她虽是凡人少女,但天赋奇高,我去偷袭段歌时还被她打了一掌,更何况她和空桑派的那几位得意弟子关系都很好,属下……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话音落下,她便被一股极冷的强大妖力给击中了肩膀,被冲击得栽倒在地,片刻后就感觉那股妖力渗入了内脏,搅得她疼得脸色都白了却不敢吭声,只勉强支撑着身体继续跪好,喉间弥漫出一股腥甜之气。
此时,她的眼前多了一双墨色的锦靴,边沿纹有金边,黑色的衣袍也映入了她的眼帘,上面红色的龙纹显得有几分诡谲的华贵,流光溢彩,柔软精美。
她屏住了呼吸,头顶传来了妖帝冷冷的声音:“你若什么都不会,本尊要你有何用?”
琴瑟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想起了以前那些人被抽干妖力痛苦而亡的下场,她蓦地惊慌抬起头,却对上了妖帝那双阴郁暗沉的眼眸,她身体颤了颤,随即便低下了头,道:“求帝君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一定不会再失败了。”
“你也是有千年修为的女妖了,竟然还打不过那条狗养的凡人徒弟?”妖帝冷笑,“本尊倒要看看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能有多厉害。”
琴瑟知道妖帝与令仪仙君有旧怨,见他的怒气转移了方向,她得以逃过一劫,便附和道:“若是帝君出手,自然是万无一失的,属下听说仙君的徒弟正独自在秘境中修行,只是那结界是仙君布下的,实在难破。”
妖帝冷笑:“本尊倒要试试邬令仪能布下多厉害的结界!”
琴瑟听着他语气里的阴狠感觉,心下却有些暗自得意,程然那丫头就算鬼点子再多,也定然逃不过妖帝的手心,她这下一定是活不成了的。
她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能独占令仪仙君的恩宠?
她不配!
极渊秘境之内,正是月圆之夜,程然已经能借用禁术将消魂剑法发挥自如了,自然借用禁术也只是一时的而已,等她的灵力修为增长到更加深厚的地步,便可以靠自己的灵力来使用消魂剑法了。
白日里,她在大泽边修炼了一天,此时已经累得睡着了,这段时间里她都睡得很沉也很舒适。
温柔如水的月光透过木窗洒在床榻上,小狐狸就趴在在床头的小窝里,拿爪子垫着脑袋,望着床上已经睡熟了的少女,月光落在她浓密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梁、殷红的唇瓣,每一处都那样漂亮、可爱,让人沉迷不已。
穆廷看了很久,直到睡意袭来,他抬起爪子打了个小小的轻轻的哈欠,眼睛也有些黏糊糊的了,就在他想要趴下眯一会儿的时候,却忽然抬起了头,望向了门口的方向,眼神蓦地变得锐利。
风里飘来了极为浓郁的妖气,这绝不是秘境里会出现的妖物。
有什么东西……闯进来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少女,轻轻地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在落在外头的地上的那一瞬,他的体型才猛地变大了百倍,恢复了正常的体型,气质也随之变得有了些狐族的高冷锐气。
他如箭一般射了出去,奔跑到了森林里,循着那股妖气与刚刚来到极渊秘境的妖帝打了个照面。
对方身上的凶煞妖气令狐狸的毛都要炸开了,他的利爪在地上划出了几道深深的抓痕,冲着妖帝警示般嘶吼了几声,充满了宣告领地似的凶残兽性。
妖狐的原型比人形的妖帝要高大得多,几乎将身高一米九几的妖帝都衬得娇小起来,但妖帝仰头看着眼前的妖狐却像是在看着什么小东西似的,眼里透着几分轻蔑与嘲讽,理都懒得理会他,直接飞身而起,绕过了他往茅屋的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穆廷也飞身而起,运起了灵力朝着妖帝一爪子抓过去,尖利的狐爪在黑夜里闪烁着寒光,妖帝却连头也没回,只是轻轻挥了一下衣袖。
“你该庆幸本尊不杀青丘王族!”
穆廷在听见妖帝的话时还没能靠近他,便被他扇出的一股蕴含着极强妖力的狂风给扇得飞了出去,片刻之间便已经被扇出了极渊秘境,他重重地落在了离极渊秘境都还有很远的距离的一片树林里,气血翻涌,扭头吐了口血,他想站起来去找人过来,却刚恢复人身便又支撑不住地倒下,晕了过去。
而秘境内的妖帝却若无其事般抬脚往茅屋的方向去了。
茅屋里,程然早在听见狐狸那似乎炸了毛的叫声时便醒来了,她低头一看狐狸窝,小狐狸果然已经不在屋里了,她担心它是不是跑外头去遇见了什么妖兽。
就在她下了床,拿上了明月剑,打算出门的时候,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威压感,而随之飘散在鼻端的却是极浓郁的妖物气息。
显然,那妖物已经快要到门口了。
她不由握紧了明月剑,抬头看时,却看见一道极高的黑影挡去了门外的月光,月明珠的银色光辉照出了隐在暗处的那张脸,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二十五左右的样子,肤色近乎苍白,像是许久不见阳光似的,眼底也透着一种阴郁暴戾的感觉,让人一见就心生惧意。
程然倏然将明月剑拔出了鞘,剑尖直指门口的黑影,语带警戒地问:“你是谁?”
妖帝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踏入了茅屋内,狭小的屋子顿时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逼仄起来,他垂眸看着眼前纤弱娇小的少女,道:“无寐。”
程然盯着他,迟迟没有出剑,她完全看不出他的修为高深,这说明他的修为定然远远在她之上,她若贸然出手可能会很危险,而他说的这个名字……她也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蹙眉想了片刻,脑海里闪过了书中的记载,不由惊道:“你是妖帝?”
妖帝没有回答她的话,但他没有否认就已经足够让她明白他的身份了。
程然便放弃了攻击他的想法,他看起来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如果她动手,那就不一定了,他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心慈面善的好人。
她便试着套他的话,带了几分主人家面对客人似的礼貌性笑容,问:“不知帝君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妖帝看着少女漂亮灵动的眉眼,眼眸微沉,手掌微抬:“你的废话太多了。”
在他的手快要触及她的额头时,程然便意识到他是想封了她的灵力以防她逃跑,她下意识闪开了,对上他阴阴郁郁瞥过来的一眼,她便放缓了语气,道:“帝君,我不会跑的,您就不必封我的灵力了吧?”
妖帝审视般看着她。
程然又接着道:“帝君的功力高深莫测,我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啊,对不对?”
见她这样乖巧柔顺,妖帝看她也顺眼了几分,只是语带讥讽:“邬令仪教的徒弟竟是这样贪生怕死之徒。”
程然当没听见,只是客气地笑着。
妖帝便没了跟她废话的耐心,转过了身,冷冷道:“跟上,你若敢耍什么小聪明,本尊便拿你去喂狗!”
程然还是当没听见他的话,半点儿也不生气,只是在心里琢磨着怎么从这个魔头身边逃掉。
听他提起师尊的语气,倒像是跟师尊有仇,他来寻她很可能是想利用她来威胁师尊的。
要不是妖帝不会信,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师尊压根儿就没将她放在心上,她就是死他面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就跟原剧情的大结局里,女主为了保全天族在师尊面前自杀了,师尊都没有半点儿情绪波动,他的那颗心就是冷的,也是空的,说不定连他自己的生死他都不在乎呢。
程然跟着他一路出了极渊秘境,此时正是深夜,大部分弟子长老都已经入睡了,空桑派安静得只能听见沙沙的风声,她只能寄希望于可以遇见巡逻的弟子了。
但妖帝却丝毫求救的机会也不给她,出了秘境以后,便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运起了缩地成寸的法术,她便感觉身后的景物在迅速倒退,风打在脸上都是生疼的,而空桑派却在她的视线里以飞一般的速度远去了。
大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妖帝便将她带回了他的地盘,她从空中往下望的时候,便看出了那座高山必定便是书中所记载的妖族之主所居住的云边山,妖族王宫就在山顶,而云边山的其他地方住的也是妖族中的强者。
如果她真进了云边山,要逃出来就几乎是不可能了。
所以,在妖帝拉着她要跳下云端的时候,她便忽然捂住了肚子,露出了很难受的表情。
妖帝动作一顿,瞥她一眼,蹙眉:“本尊警告过你——”
不等他说完,程然便很是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想出恭。”她抬头眼神真挚地望着他,“对不起,我今晚水喝太多了。”
妖帝眉头蹙得更紧,在月光下,他的脸色更为苍白,就跟死人似的。
见他不为所动,程然便以退为进地体贴道:“没关系的。”她低头看了眼下面的白边山,道,“帝君的宫殿不是要到了吗?我可以下去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