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电话,  王东不敢让董静知道，但母女连心，几乎是丈夫刚出门去接电话，她就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连呼吸似乎都变得吃力。

王东接完电话一进屋就见到她一手扶着桌子,  一手揪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喘气的样子。

王东吓了一跳,  连忙跑过去扶住她，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不舒服？我现在叫救护车。”

“没事”，董静一下抓住丈夫的手,  满眼焦急，“宝宝出事了？”

说着她眼睛就红了，心里充满自责，她和丈夫一样，他们两个的原生家庭都不幸福,  从小就不知道被父母疼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所以当得知怀孕后,  他们每天都很期待和孩子见面，他们也许不是最有钱的父母,  但他们会做最爱孩子的父母,  可结果呢,  就是这么爱的吗？他们连一个与其他小孩一样健康的身体都无法给她。

王东喉咙滚了滚，妻子这个样子,  他想要再瞒着她肯定是不行了，就说道：“宝宝今天早上就开始发烧,  到现在一直没退,  医院叫我过去一下。”

“好,  现在就走，我和你一起去。”董静立刻说道。

王东：“不行，你不能见风，不能去。”

董静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你不让我去，我在家能安心？”

王东嘴唇动了动，听说月子里不能哭，在妻子的眼泪攻势以及各种威胁中，他不得不同意让她去

王东本来是想给妻子叫个救护车的，但董静说什么都不同意，一定要先去医院见过医生再说，他没办法只能同意。

两人刚到家就又出门，刚出门就碰到门口拿着两箱鸡蛋的房东阿姨，见到他们两个，房东阿姨立刻就说道：“我刚才在下面就看见你们回来了，这是又要出去？”                        

王东点点头，“医院那边还有事。”

“孩子的事？”房东阿姨问了句，把手里的两箱鸡蛋递给王东，“这个你拿回去给你媳妇吃，我给你叔叔打电话让你叔叔送你们去医院。”

王东两人赶紧推拒，房东阿姨立刻就说道：“拿着，别耽误时间，我现在给你叔叔打电话。”

王东和董静两人对视一眼，最终只能道谢收下，却说什么也不想麻烦房东叔叔送他们去医院。

房东阿姨不耐烦地摆摆手，“哎呀，我说送就送，去年冬天我摔倒，要不是东子把我背回来，我估计早都冻死了，相反我帮你们这点事算什么？”

说着她就给丈夫打电话，那边很痛快地答应，三人一下楼，楼下就有一辆奥迪车开了过来。

王东夫妻上了车，直到车开走，房东阿姨才叹了口气，家里两个病人，家里没个人帮衬这日子怎么过？静静还在坐月子呢，这么折腾，落下病根怎么办？

王东和董静到了医院就直奔新生儿科，到了新生儿重症监护室外，就被医生叫到来人一旁。

什么新生儿肺炎，新生儿败血症，心功能不全，卵圆孔未闭，许多医学诊断一下子砸下来，直接砸晕了两个人，董静晃了晃，人差点倒下去，王东急忙扶住她，一旁的医生也赶紧过来给她检查。

她才做完手术十天，本身也还是一个病人，如果她再出点什么事，王东真的会垮掉，所幸她状态虽然不对，但基本情况还是很稳定。

一边是刚做完手术还没出月子的妻子，一边是独自和病魔战斗的女儿，王东的心像是被两根绳子拉扯着，生生撕裂成两半。

“医生，求你救救她，花多少钱都可以，我还年轻，我可以赚，只要能治好她。”说着王东突然哽咽地弯下腰，“求求你，救救她。”                        

这样的场景对医生来说并不少见，但依然还是会为眼前的年轻人动容，二十七八岁，很多人还是懵懂的年纪，这个年轻人就已经担起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力，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王东和董静立刻点头应道：“我们知道，医生麻烦您了。”

小家伙的主治医生没有在外面逗留太长时间，和王东夫妻说了情况，让他们签了字后就回到了新生儿监护室。

董静的身体不能熬，王东打电话叫了一个朋友过来帮忙把妻子带了回去，又托房东阿姨帮忙照看，然后就留在新生儿重症监护室外没有离开，以免医生有事找不到人。

晚上苏木来新生儿科做评估的时，王东一个人蹲在墙角，与其他家长拉开了距离，等她离开新生儿科，因为电梯迟迟不来而走楼梯的时候又见他叼着烟一根没点燃的烟坐在楼道里发呆。

她越过他又退回来，说道：“医院不可以吸烟。”

王东抬头看向她，把嘴里的烟拿掉后吗，声音沙哑道：“没吸烟，我好几年不吸烟了，我老婆不让，这是刚才别人给我的。”

苏木点点头，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她迟疑了一下在洗手衣的兜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到他面前。

王东顿了下，随后不明所以地看向她，苏木笑了下，“这是你之前托人带过来的喜糖，我昨天本来身体不舒服，但是吃了你的糖就好了很多，你自己是不是还没吃过？那你现在吃一颗吧，也蹭蹭自己的运气。”

王东愣愣地看着她，随后抬起手默默拿过那块奶糖，低头拨糖纸的时候，他低声说道：“谢谢。”                        

苏木没有再安慰她他，而是提醒了一句不要吸烟就转身离开。

她刚下到下一层的时候，突然通道楼上传来男人压抑的哭声，苏木脚本一顿，抬头看了眼后又继续向下走离开这边。

她其实不是很爱走楼梯，医院的楼道，几乎每一层都有人，每一层都上演着无可奈何。家属们的哭声，叹息声，以及为了筹钱低声下气地哀求声，每一种，听了都叫人忍不住心酸。

苏木虽然是医生，可以治病，却治不了穷，而医院，最不缺的就是穷人。

晚上秦楚文来送饭，两个人在麻醉科外面短暂地见了一面，苏木一见到秦楚文，额头就抵在他肩膀上沉默着不说话，秦楚文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问道：“累了？”

“嗯”苏木情绪低落，“刚刚那台手术的患者没下来台，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儿，从12楼摔下来了。”

秦楚文抚着她头发的手停住，说道：“想不通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

苏木额头撞了下他肩膀，声音低落道：“每年这样的事并不少见，新闻也经常报道，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还是会出现这样的事，父母监管的责任真的很大。”

“也许是小姑娘和父母的缘分就到这里了，所以不得不离开，只是离开的方式过于惨烈。”秦楚文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