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鱼是姜小溪捡回来的。
多鱼岛很闭塞,在地图上甚至都找不到。岛上的人自得其乐,岛外的人也很少进来。进出只靠一艘陈旧的客运船,每周一班,带人出岛,然后回来时带点物资,也会带人回来。岛上生态原始,风景极好,岛民也淳朴善良,当然八斗那样的只是个例。
姜小溪22岁的人生简单如一张白纸。
他出生在多鱼岛。十来岁的时候,父母出海打渔,再也没有回来。小溪跟随爷爷长大,生活简单,性格单纯。自从父母遭遇海难之后,爷爷为了不让姜小溪走父母老路,坚决地要送他出去读书。
他小时候几乎没离开过多鱼岛,在这里读了小学、初中,后来被爷爷送去距离多鱼岛最近的沿海小城——云城,读完高中,并且考上了云城师范。
毕业后,姜小溪本来已经成功应聘了云城一所小学当老师。但此时爷爷病重,他便又回到多鱼岛上照顾爷爷,直到爷爷去世。
姜家的老宅地理位置不错,又靠近码头,爷爷一直经营着一家小商店,再加上以前的一点积蓄,抚养小溪长大成人。后来爷爷不在了,姜小溪便接手了小商店,但多鱼岛上小商店竞争激烈,他就把店铺改成了冷饮店。
姜小溪其实有点社恐,他不喜欢云城,也不喜欢多鱼岛外面的世界,虽然岛上有讨人厌的八斗,但他还是很爱很爱自己的家。
于是这一回来,便再没出去。
姜小溪每周从岛外进一次货,客运船上的吴哥和他很熟,每次都当中介把货运过来,姜小溪从码头接货,然后再给吴哥写一张下周要用的货品名单,岛上其他的小商户也是如此。
有一次接货,姜小溪来晚了,等跑到码头的时候,看到围了一些岛民。他扒拉开人群,便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姜大鱼。
姜大鱼双眼紧闭,躺在码头的一块石头上,额头上有血迹,身上衣服也看不出来什么颜色。他很高也很精壮,就算闭眼躺着,也看着不大像好人。来接货的人围成一圈,猜测一番,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找医生来给他看看吧?”
“报警吧?”
“这个人看着不大像好人。”
最后这句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晚霞醉人,渔舟唱晚。
大家纷纷散了,只留下还抻着脖子研究地上这人的姜小溪。
“这人怎么办?总不能不管吧?”吴哥也把脖子伸过来,看看姜大鱼,又看看姜小溪,一脸“反正我不管”的表情。
姜小溪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口袋,什么也没有。头上有伤,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伤,姜小溪一只手小心托起他的胳膊,想检查一下,可是这人连胳膊都死沉。
姜小溪又靠近一点,整个上半身俯下去,两只手圈住他的肩膀,试着看能不能把他拉起来。
然后就对上了那人睁开的眼。
因为用了力气,再加上暑气蒸腾,姜小溪整个人都冒着热气,头发被汗水打湿了,耷拉在额角,一双大眼睛也仿佛泡在水里,嘴唇微微张着,露出一点嫩白的牙齿。
姜大鱼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湿漉漉、软乎乎的姜小溪。
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大鱼的记忆发生断裂,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姜小溪把姜大鱼带回了家。
去岛上的社区警务中心报过警,但民警也没啥好办法;又去社区卫生中心请了医生,医生给简单处理了伤口,语重心长地告诉姜小溪,还是得去岛外的大医院给看看,失忆这种电视里才会有的事情,他们也治不了。
然后又迎来台风季,封了岛,这下哪里也去不成了。
姜大鱼便踏踏实实在姜小溪家住了下来。
养了几天伤,除了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姜大鱼和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他帮姜小溪看店、接货、打扫,虽然笨手笨脚,但是很勤快,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姜小溪还有个弟弟,叫姜小川。
姜小川11岁,在岛上读小学六年级,已经长到1米7,个头直逼姜小溪。姜小川其实是小溪爷爷收养的孩子,父母也死于海难,和姜家是本家远亲,爷爷看孩子可怜,就接到了自己家里。
爷爷走后,就这哥俩相依为命。别看姜小川年纪小,但性格强硬,很疼哥哥,一点也不像姜小溪那般绵软没脾气。有人欺负他们,都是小川反击,还常常嫌弃小溪很怂。
后来姜大鱼来了,就用不上姜小川了。
姜小川坐在院子里,吃着一碗面,看着对面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端着另一碗面“暴风吸入”。
“给你取个名字吧?”姜小川说。
是的,姜大鱼那时候还不叫姜大鱼,是个没有名字的来路不明的野男人。
“姜小鱼怎么样?”姜小溪走出来,听到弟弟这么说,来了兴致,开始出主意,“小溪,小川,小鱼,多配。”
姜小川瞥一眼对方逼近1米9的身高,摇摇头:“姜小鱼没气势。”
“那你想叫什么?”姜小溪嗒嗒跑到人跟前,眼睛亮闪闪。
“都行。”男人不太在意。
“哦——”姜小溪又开始拉长声调,有点憨憨的,“那咱们取个有气势的名字吧,嗯,大鱼,大鱼怎么样?”
然后满怀期待看着男人,脸上写着“这个名字好,快夸我”几个大字。
男人笑起来,抬手压了压姜小溪头顶,掌心热度传到脸上,姜小溪微红了脸。
“好。”
姜小川午饭在学校吃食堂,只有晚上放学回家,所以店里大部分时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