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馆主楼宏伟壮阔,如城堡一般华丽非凡,可是此时如果对面有人具有透视眼的话,会很容易发现主楼几个房间内都有人正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神态各不相同。
苏悠然双手环胸,斜斜的倚靠在阳台一侧的墙壁上,看着那两个一高一低的身影走远,出了苏家大门,直到消失不见。
出国呀?嗯,我的确对那边很熟悉呢。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同样对那边也很熟悉?甚至我的朋友他全都认识。
毕竟那几年的生活可是都有他的全程参与呢。
苏悠然站直身体,随意地撩了下头发,嘴角轻轻挑起,眼里笑意盎然。
以后怎么样,全看你们自己努力啦。不过想来金钱肯定不缺。
她漫不经心的用手指卷着头发玩,女儿送走了,那做母亲的呢?
想来也快了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林伯就向吴淑娴汇报了一件事:
“秦一一不告而别,秦婶子着急追赶,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了,摔断了一条腿,甚至摔下来的时候姿势不对,非常不凑巧的右手食指也折断了。”
吴淑娴抬头,比实际年龄看着要小十岁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也就是说不仅摔断了腿,而且右手以后也会不灵便了?”
林伯垂首立着,看不清神色,语气沉稳克制:
“是。还有我们发现她时,她身边带着个包裹,因为从高处摔落,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好些人看见包裹里有很多明显不属于秦婶子该有的金银首饰。”
吴淑娴眸光逐渐锐利,仿佛要看透林伯的真实想法:
“所以呢?”
林伯头更低了一些,声音听不出异样:
“我怀疑秦婶子一直有偷盗的习惯。滚出来的东西中除了首饰,还有其他下人的钱财。因为标注过记号,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如今小楼里人人义愤填膺,追着秦婶子非要要个说法。”
吴淑娴往沙发上一靠,姿态闲适端庄:
“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林伯额头一滴汗悄悄滑落,微微弯腰做请示状:
“偷盗本就犯法,苏家家大业大不宜动用私刑,老爷太太又是公认的慈和宽容之人,还是将犯人交于警察蜀办理比较妥当。”
吴淑娴盯着他沉默良久,在林伯腰腹都开始隐隐作痛的时候,才开了口:
“按你说的去做吧。”
她好似有些意兴阑珊,朝林伯摆摆手:
“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林伯身体僵硬了一瞬,太太这是知道了什么吗?也对,这次做的太明显了,以太太的精明和聪慧,怎么可能没有怀疑?
可是他也实在没办法,老爷下的命令,要让秦明月好好受一番折磨。此番以“盗窃”的名义关进警察蜀,相信是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吴淑娴独自一人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水晶吊灯就在她头顶,可她依然觉得周围是黑漆漆一片。
如今天气和暖,一件单衣就可保暖,可是她依旧觉得冷,冰冷刺骨。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啊。
苏正明一直想隐瞒的事情,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从秦明月带着秦一一进了苏家,吴淑娴就知道那对母女的身份。
因为她见过秦明月。
在离开那个她因为生产痛苦挣扎过、又因女儿的降生欢欣喜悦过的小院前,她从窗户处看见了那个同样一身疲惫、初为人母的秦明月。
当时的她只是惊鸿一瞥,随后就抛到了脑后。然而,谁让她记忆力非凡呢。
时隔多年,在苏家后院,仅仅是一个侧脸,吴淑娴就立马想起了这人是谁。
那时的她还是没当回事。来就来呗,她的想法和苏正明是一样的。既然有恩情在,能伸把手帮忙那就帮一把。就当给儿女积攒功德了。
苏正明的心思她更是了解的透彻,他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已经平静的湖面再起波澜,那她就当作不知道。
她也情愿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时光能倒流,吴淑娴不是想回到那个小院,回到刚生下女儿的那一刻。而是回到几天前的傍晚。
如果时间能重来,她一定不会在听见汽车引擎的声音时,突发奇想要接一下然然,从而走出了主楼的大门。
然后……
见到了徘徊不定的秦一一。
吴淑娴低低的笑出声,也许从她见到那张年轻的容颜却下意识地躲到了门后的那一刻起,结果已经注定了。
她的身体、她的本能、她的潜意识,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
吴淑娴枯坐半响,觉得连手指头都是凉的。
直到一阵热热闹闹的说话声由远而近,直到一道清丽飞扬的身影扑进她的怀里,吴淑娴的心才慢慢回暖。
她温柔地抚摸着怀里人儿顺滑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就像小时候她还在襁褓中一样,有些干涩的嘴唇上下张合,声音轻的几乎一出口就已经消散在空气里。
她在喊:
“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