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山势颇为陡峭, 初来此地之人往往行走的都有些战战兢兢。
苏景熙一路牵着苏悠然,时刻盯着她脚下,一点都不敢马虎。段均泽跟在两人身后, 目光时不时就要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不悦和烦躁来。
即便是嫡嫡亲的表兄弟, 如此亲密的举动是不是也有点过界了?
如果担心路不好走,少年一不小心摔了, 那牵着衣袖就是了,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直接握着手呢?
段均泽抿紧嘴唇, 有心提醒一二, 犹豫了好半响, 还是什么也没说。
算了,疏不间亲, 他如今对少年而言, 还只是个刚认识的未来同窗,万一说的他不高兴了, 对他生了嫌隙可就不好了。
等将来……将来他们特别熟悉了, 他再说,效果应该更好些。
当三人终于看到书院大门时,已是临近午时。苏悠然停下脚步,拿着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
原本只是随手拿上当装饰用的东西,竟然在这里还真派上了用场。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回头望向来时的路,这般从上往下看, 更觉险峻了。
“或许应该修条路, 不管是师长还是学子来往都会更方便。”
他们年轻人尚且如此,那些上了年岁的大儒们又该怎么上下山?
“很多人都提过,但是院长他们没答应。”
段均泽也跟着她看向下方, 秋山书院名气如此大,仅教成才的学生就数不甚数。
这些人要么家底深厚,要么凭借着自己也闯出了一番名堂,乌鸦反哺,陆陆续续也的确给书院带来不少回报。
其中就包括打算修通山路,毕竟总这样来返也不安全。
不说他们,只要放出风声秋山想修路,仅凭那些想要博个好名声、或是想跟书院搭上关系的商家巨贾就能争着抢着把路修通。
“可是院长觉得这样更能锻炼人的心志、坚忍性情,通通给拒了。”
苏悠然了然的点头,这还是个倔老头。
倔老头公祖凌也正在跟他的得意门生呼哧呼哧的爬着山,一边爬还一边感叹:
“果然老喽,以前要爬到一大半才会觉得累,现在才刚开始,腿就已经有点抖了。”
邵忻搀扶着他,尽量让他多靠着自己,闻言无奈的笑了: “所以这个路还是得修。”
公祖凌不置可否:“再看看、再看看。”
看什么呢?
邵忻知道,老师一直不愿意修路,也是担心再起战火,十几年前新旧王朝交替之时,多少书院被付之一炬。
建筑毁了可以再造,但是珍藏的那些宝贵书籍和资料如果被烧了,那可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秋山能得以保存,除了有处在关键位置的弟子们保护之外,还跟它易守难攻的位置有很大关系。
山路高峻陡直,两个人并行都尚且困难,一大波人同时冲上来那基本不可能。
就算有零星几个想搞破坏的,凭着书院那么多人,也能抵抗得了。
“老师还是觉得,现在的安稳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公祖凌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沉默良久才低低地道:
“这次去京城,意外得知一个消息,那边似乎有动兵的迹象。”
邵忻扶着他的手一紧,心里不禁升起几分忧虑,若是果真要起战乱,对那个人又会不会有影响?
公主这个身份有时候是尊贵的象征,有时候却也会变得束缚人的枷锁……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师徒二人各有各的心思,默默无言的走完了剩下的路。
直到进了书院,热闹的氛围扑面而来,才算是打破了两人之间莫名沉寂的气息。
公祖凌很惊讶:“今天不是休沐吗?”
以往休沐日,书院总会显得空荡荡的,一部分人回了家,一部分去了山下,剩下的大多会选择窝在寝室好好休息,毕竟平日的课业并不轻松。
今日这是怎么了?
邵忻好似意识到什么,唇角不由的就带了笑意:“可能是四皇子他们到了。”
一路上他们基本都是前后脚抵达,想来差不多也该到了。
公祖凌眼睛一亮,想起那副字,恨不能马上抓住四皇子问一问,那到底是不是他写的?
可是又顾忌着师长的身份,不好太过特殊对待,尤其对方还是皇子,更是轻不得重不得。
如果表现的太亲近,让人误以为他提前站队了,那更是大大的不妥。
因此公祖凌想了想,朝邵忻摆手:
“你去替我瞧瞧,看是否安顿好了,有没有其他问题,顺便问问那幅字,若是可以,再帮我求一幅。”
客栈那份指明了是要给画的主人,公祖凌再如何喜欢,也不会真不顾脸面抢过来。
反正人终归要在书院里待很长时间,不急不急。
邵忻满心欢喜,偏还要忍耐着不能表现出来,一直等到公祖凌走远,他才转身朝天字院而去。
起初脚步沉稳、不疾不徐,慢慢的,越来越快,脚下像是生了风,原本一刻多钟的路程,硬是被他缩短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