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十几艘龙舟一齐进发的场面颇为壮观。
煊赫声、呐喊声,还有围在湖边观战的太监宫娥的加油助威之声响成一团,好不沸腾。
阁楼外的官员早有人两两的围了过去, 偷偷打赌哪一队能赢。
阁楼里的氛围同样比一开始轻松欢乐很多,还有几个刚进宫没多久的小妃嫔也大胆的凑在窗户边观战,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连主座上的苏天罡等人都能听到。
苏天罡笑呵呵的, 也没制止, 偶尔与几个亲近的大臣交谈几句, 没有谈朝政, 只问些家里的情况,表达下关心之情。
不过无论他在做什么,两只眼睛总有一只半是在盯着苏悠然。
她正将胳膊支在身前案桌上, 手托着下巴,含笑听着其他人说着什么, 神态放松,看着心情应该不错。
苏天罡心里却有些发紧, 暗卫之前才传回来消息,那个疑似大梁皇帝的人逃脱了, 刺杀并没有成功。
他担忧的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人没除掉却打草惊蛇,等他回到大梁, 会怎么做, 现在还真不好说。
苏天罡垂眼看着手中的酒杯, 这天下恐怕再无安宁。
薛娥看了他一眼,端起杯子正要做做表面功夫,说几句吉祥话,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托盘慢慢走来。
她的眉头顿时一拧, 她怎么会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文鸢一步一步走得特别小心,近了,更近了,她之后能不能过上期盼的富贵日子,就在此一搏了!
暮雨挡在她面前,低声呵斥:“不想要命了?赶紧回去!”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文鸢猛地回神,抬头看了看一脸怒容和紧张的暮雨。
她们俩年岁相近、身份相近,又自小常来常往,其实关系真的处得挺好。
可就是这么一个她当成知心朋友的人,在她被发配到针线房时却没有为她说过哪怕一句话,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看着她受苦受欺负。
说什么朋友,呸,都是势利眼、狗腿子,没有权势谁都不把她看在眼里!
文鸢咬牙,飞快的绕过暮雨,直奔上首的苏天罡,“扑通”往下一跪,声音尖利又带着几分凄惶:
“皇上,我才是您的女儿啊!”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东西掉落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愕然的望向大殿最中心的位置。
那里聚集着大胤最尊贵的一群人,皇上面色冷凝,气势凌厉,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
皇后坐在左手处,此时正震惊的半坐起了身,手指着前方,不停的颤抖,明显被气的不轻。
而几个皇子全都站了起来,四皇子甚至抽出了身后侍卫的腰刀,不少女眷忍不住轻呼出声,转过了头,生怕看见血溅当场的惨状。
安静、一片安静,阁楼外依旧在喧闹着,阁楼里却几乎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心都开始发颤,刚才那声喊说的什么?
她才是皇上的女儿?
天呐,他们这是遇上了皇家丑闻吗……
静谧中,突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啪嗒”声,众人循声望去,那个可叫日月无光的少女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动作优雅,姿态闲适,在如此凝重的氛围里,她的神情依旧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好似世俗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只听她清清淡淡的开了口:“四哥,放下刀。”
皇上面前拔刀,是想干什么,弑君吗?
“然儿!”
苏景熙胸口起伏个不停,台阶下跪着的人他们都认识,从小跟在然儿身边服侍,那个曹嬷嬷的女儿,也是跟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
当年那件事谁不知道?
现在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才是皇上的女儿,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当初的孩子被换了吗,那换的又是谁,然儿?
她这是公然想取代然儿的位置啊,还想让然儿成为天下的笑柄!
苏景熙怎能不气怒攻心?
可是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却又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雀跃和欣喜,如果他跟然儿不是亲兄妹……
他那个不可能的梦是不是就能成真了……
“四哥。”
苏悠然再次唤了一声,声音更淡,苏景熙抿唇,一把将刀掷回了侍卫腰间的刀鞘里,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武官们差点就想叫好,这一手漂亮!没想到四皇子武功如此了得。
苏悠然这才坐直,伸手扶住薛娥:“娘,别急,听她把话说完,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什么意思还不知道呢。”
敌人出招前就自乱阵脚可要不得。
薛娥定了定神,抓着苏悠然的手还有点发抖,但是面色却渐渐缓和下来。
是啊,文鸢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算现在打杀了她,也肯定会有人觉得她是做贼心虚,那还不如当众问个明白,是非曲直,总要让人心服口服。
苏天罡将一切都尽收眼底,莫名就升出了几分怅然,五个儿子竟然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然儿的。
假如她是男儿身……
他叹了口气,视线重新落回下方,眼里如同结了冰,真相如何,他现在不好说。
但是就凭她挑这个时机、这种场合来闹事,让皇家私密摊开在天下人面前,即便她真是他的女儿,也不能要!
“你说,朕和皇后都听着。”
孙明馨与不远处的孙明德对视一眼,不免有些感慨,有些人真的说她不是皇家人,都没人信,仅凭着言两句就打乱了她原本计划的步骤。
幸好没将目标对准她,不然就凭刚才的对比,选谁还用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