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彰明悬在身侧僵硬的手, 倏地攥成拳头。
他站在床边,目光穿过门框,落到徐慕颜那张嬉笑的脸上。
“你故意的?”
贺彰明咬着后牙, 从嗓子里逼出声音。
徐慕颜眉梢一扬,吊儿郎当的站起来。
“我猜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就不打搅了。”他挥了挥手,然后手插裤袋的走出办公室。
走到门口,忽而回眸一笑, 极其轻蔑的嗤了声。
“就是故意的, 又怎样?”
说罢,反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贺彰明怒到了极点, 捏成拳头的手发出一串轻微的咯吱声响。
很想就这么冲上去, 把那个混账狠狠揍上一顿。
可眼下,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荀洌还在身边。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闭了闭眼, 强压下心头被戏耍, 被玩弄的愤怒。
再睁眼时, 一切无关紧要的情绪变得沉寂。
他站在单人床边。
紧握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摊成掌,探向荀洌的脸颊。
相触时,指尖一颤。
手下肌肤的光滑而细腻,泛着比贺彰明手指温度更低的凉意。
像一尊冷玉, 沁人心脾。
一瞬的犹豫后, 触碰的念头变得愈发坚定。
贺彰明微微弯腰,完全拢住荀洌的脸颊。
拇指拂过他的下颚, 落到下唇饱满的唇线上, 一点点的摩挲着。
他看着荀洌的双眼。
那双漂亮的眼眸同样也望着贺彰明。
“对不起。”
贺彰明低低的说。
眼眸微动, 不见神采,反而带着失望的黯光。
须臾,荀洌闭上了眼,将那点黯光也掩去了。
贺彰明沉默一瞬。
顿了顿后,又好似什么都没看到的继续说:“我,好像给你太大压力了。”
荀洌眼睑微动。
连带着蝶翼似的眼睫,也跟着颤了颤。
“我不知道徐慕颜说的那些话,有几分是真话,几分是假话。”
“或者,那些揣测、那些刺探,全都是他的自以为是,根本不能代表真实的你。”
“但是……他的话,提醒了我一件事。”
贺彰明垂着脑袋,凌乱的发丝散落在额前。
低沉的嗓音,藏着一种强忍的痛楚。
“荀洌,我应该向你道歉。”
“那一天……我为我的鲁莽,我的傲慢,以及……我的无法克制,让你遇到了现在的事情,道歉。”
贺彰明停顿,几个呼吸后,继续艰难道。
“如果你还想离开我,想……拿掉……他。”
“我尊重……”
“你的一切决定。”
荀洌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睛。
左手闪电似的抬起,掐住了贺彰明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腕,一双浅眸死死的盯着贺彰明。
他圆润,但坚硬的指甲深深陷入贺彰明的皮肤里。
贺彰明却一动不动,继续低声道:“我想了很久,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
“直到得出了一个结论……也许是我的表现还不够好,得不到你的信任。”他说:“所以,我请求你……请求你能够,给我一点信心。”
“哪怕只是一点点,我就能抓住机会,让你一直信任我,并且永远不辜负你的信任。”
贺彰明对愈来愈疼的手腕无动于衷。
顶着荀洌的强大力道,执着的继续抚摸他的不断颤抖着的下唇。
“直到现在
,听完徐慕颜的那些蛊惑后,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要求,对你来说……也许是强人所难了。”
他低低的说。
嗓音低沉,含着无言的痛楚。
“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不仅置身事外,还蛮横的要挟你——我真的……很抱歉。”
“从此以后,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会离得你的远远的。”
“让你真正的,自由自在。”
-
荀洌半湿润的眼眸里像聚了两团火,亮得惊人。
他瞪着贺彰明,嘴唇翕动,声音嘶哑:“你居然——不要他?”
贺彰明抚摸荀洌的手指僵了僵。
沉默少倾,迟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孩子对你而言……只是痛苦的话,如果你想要把……”
他猛地停住。
荀洌张开唇,一口咬住了贺彰明的拇指。
兽咬似的力道,几秒后就把贺彰明弄的满手鲜血。
须臾,吐了出来,抹去唇边溢出的血迹。
冷冰冰的重复:“原来孩子对你来说,只是痛苦?”
贺彰明眉头紧皱。
不是为了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指,而是为了荀洌奇怪的反应。
脑中飞速思索,忽然灵光一闪。
有些不敢置信的说:“荀洌,你——”
荀洌冷若冰霜的瞥他一眼。
贺彰明忽然之间,脑子里变得无限清明。
他咽了口唾液,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战栗又狂躁。
汹涌爆发的情绪无处发泄,贺彰明只能迈着大部分在狭小的休息室里猛转几圈。
最后再次转回荀洌面前,嗓音中压着一种喜悦到极致的惶恐。
“荀洌……我……没有理解错吧?”
荀洌眼皮一耷,半垂着眼。
沉默许久,哑声道:“贺彰明,我不会承认什么的。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一句话,把贺彰明的喜悦浇灭了大半。
荀洌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沉重力道压着,眼睫愈来愈的低,直到彻底闭上。
阖着眼,淡淡道:“但是有一句话,我先说在前面。”
“一旦如果有一天……当我发现自己已经控制不了自己。”
“如果那时候……贺彰明,连你也控制不了我的时候……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会……彻底消失在你面前。”
他睁开眼睛,慢慢从床上坐起。
贺彰明从肿怔里回了神,弯腰去扶他。
却被荀洌一手打掉臂膀。
贺彰明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
可下一秒,他胸前的领带就被荀洌一把揪住。
荀洌力道很大,一把把贺彰明拉到身前。
盯着他受伤又隐忍的凤眸,面目冷淡,一字一顿道:“到时候,你一定要履行现在的诺言,永远不要再找我。”
贺彰明皱眉。
他顺着荀洌的力道,坐到了床上。
一手搂住了他的腰侧,一手去拨他挡住眼角的碎发。
“你为什么……会无法控制自己?”
贺彰明不能理解。
在他心中,荀洌是一个克制力极强,同时,也是一个应变与适应能力极强的男人。
这一点,从之前贺彰明以权势相逼,以合作相诱,步步紧逼时。
荀洌永远都能够圆滑又通透的应对,就能看出他绝对不是那种宁折勿弯的清高之人。
可荀洌此时的话,却又仿佛有什么奇怪的隐情。
荀洌瞳孔微缩,别开了贺彰明的眼睛。
松开了贺彰明的
领带,半响,淡淡道:“你可以把徐慕颜的那些猜测当成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但有一句,说的没有错。”
“我对世界不信任,对自己……更不信任。”
停顿片刻,继续道:“贺彰明,从今天开始,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但我不知道,这个机会对你而言,是不是毁灭的开始。”
他眼睫轻颤着,再次看向贺彰明。
双目相对了许久,荀洌的唇角一勾,抿出一个浅浅的笑靥。
“怎么样。”
“你敢吗,贺彰明?”
-
荀洌和贺彰明前后脚走出了徐医生的办公室。
门一开,就看到徐慕颜正蹲在墙角,百般无聊的瞅着往来的病人。
来产科看诊的人群很特殊,他们往往对未来抱着极大的期待。
即便面有愁容,也是对肚子里的孩子过于紧张而导致的。
这种显而易见的心理状态,对徐慕颜来说实在没什么挑战性。
听到门开的动静,徐慕颜抬起头,瞅着面沉如水的荀洌,癞皮狗似的笑了起来。
“唷,荀哥,您醒啦!”
他蹿起来,点头哈腰的说:“也不知道刚才我对贺总的那些长篇大论,有没有打搅到您,哈哈哈哈哈。”
荀洌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掠过。
穿着锃亮皮鞋的脚,好巧不巧直接在他右脚上踩了一脚。
徐慕颜“嗷”的一下惨叫起来。
声音之惨痛,倒把旁边路过的一个准妈妈吓得捂了捂肚子。
他跳了一下,立刻扶着墙,疯狂抖动右脚。
一边带着哭腔抱怨:“干嘛啊,我这不是把荀哥你的心灵路程分析给贺总听,帮助你们两个人尽快解决心结,尽快he吗?”
紧跟在荀洌身后的贺彰明,凤眸阴沉的瞥他一眼。
同样一言不发的走过去,顺便把徐慕颜的左脚当成脚踏,也踩了一脚。
徐慕颜又是一声悲鸣。
踢踏舞似的在走廊上跳了起来。
把他接连不断的抱怨抛在脑后,荀洌目标明确的向前体检科走去。
贺彰明与他并肩同行,不满的说:“就这样放过他?”
荀洌扫他一眼:“不然呢?”
贺彰明想了想,认真建议:“这种随意窥探他人大脑的混账,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
荀洌摇了摇头:“他很快就要去上班,潇洒不了几天了。”
一顿,又补充说:“他学心理学的,是萧白的学弟,在留学期间就因为管不住自己,背了不少处分,学位证都没拿到。但因为在这方面造诣太深,名声传回了国内,被某些部门以特殊人才的身份录用了。”
贺彰明皱眉:“特殊人才?他要去哪个部门?”
荀洌淡淡道:“不知道,据说是某个机密看守所,至于工作内容,大概是在重重监控之下,给犯罪分子做心理疏导,挖他们的秘密吧。”
贺彰明:“……”
无语片刻,讽刺道:“这个工作应该很对他胃口。”
荀洌漫不经心的“嗯”了声,接过医生递来的一摞纸,随便翻阅起来。
很快,目光凝在某一列数据上。
贺彰明看了过去,发现那居然是自己的体检报告。
便听到荀洌有点惊奇的声音。
“贺彰明,你那里……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领带,半响,淡淡道:“你可以把徐慕颜的那些猜测当成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但有一句,说的没有错。”
“我对世界不信任,对自己……更不信任。”
停顿片刻,继续道:“贺彰明,从今天开始,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但我不知道,这个机会对你而言,是不是毁灭的开始。”
他眼睫轻颤着,再次看向贺彰明。
双目相对了许久,荀洌的唇角一勾,抿出一个浅浅的笑靥。
“怎么样。”
“你敢吗,贺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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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洌和贺彰明前后脚走出了徐医生的办公室。
门一开,就看到徐慕颜正蹲在墙角,百般无聊的瞅着往来的病人。
来产科看诊的人群很特殊,他们往往对未来抱着极大的期待。
即便面有愁容,也是对肚子里的孩子过于紧张而导致的。
这种显而易见的心理状态,对徐慕颜来说实在没什么挑战性。
听到门开的动静,徐慕颜抬起头,瞅着面沉如水的荀洌,癞皮狗似的笑了起来。
“唷,荀哥,您醒啦!”
他蹿起来,点头哈腰的说:“也不知道刚才我对贺总的那些长篇大论,有没有打搅到您,哈哈哈哈哈。”
荀洌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掠过。
穿着锃亮皮鞋的脚,好巧不巧直接在他右脚上踩了一脚。
徐慕颜“嗷”的一下惨叫起来。
声音之惨痛,倒把旁边路过的一个准妈妈吓得捂了捂肚子。
他跳了一下,立刻扶着墙,疯狂抖动右脚。
一边带着哭腔抱怨:“干嘛啊,我这不是把荀哥你的心灵路程分析给贺总听,帮助你们两个人尽快解决心结,尽快he吗?”
紧跟在荀洌身后的贺彰明,凤眸阴沉的瞥他一眼。
同样一言不发的走过去,顺便把徐慕颜的左脚当成脚踏,也踩了一脚。
徐慕颜又是一声悲鸣。
踢踏舞似的在走廊上跳了起来。
把他接连不断的抱怨抛在脑后,荀洌目标明确的向前体检科走去。
贺彰明与他并肩同行,不满的说:“就这样放过他?”
荀洌扫他一眼:“不然呢?”
贺彰明想了想,认真建议:“这种随意窥探他人大脑的混账,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
荀洌摇了摇头:“他很快就要去上班,潇洒不了几天了。”
一顿,又补充说:“他学心理学的,是萧白的学弟,在留学期间就因为管不住自己,背了不少处分,学位证都没拿到。但因为在这方面造诣太深,名声传回了国内,被某些部门以特殊人才的身份录用了。”
贺彰明皱眉:“特殊人才?他要去哪个部门?”
荀洌淡淡道:“不知道,据说是某个机密看守所,至于工作内容,大概是在重重监控之下,给犯罪分子做心理疏导,挖他们的秘密吧。”
贺彰明:“……”
无语片刻,讽刺道:“这个工作应该很对他胃口。”
荀洌漫不经心的“嗯”了声,接过医生递来的一摞纸,随便翻阅起来。
很快,目光凝在某一列数据上。
贺彰明看了过去,发现那居然是自己的体检报告。
便听到荀洌有点惊奇的声音。
“贺彰明,你那里……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领带,半响,淡淡道:“你可以把徐慕颜的那些猜测当成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但有一句,说的没有错。”
“我对世界不信任,对自己……更不信任。”
停顿片刻,继续道:“贺彰明,从今天开始,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但我不知道,这个机会对你而言,是不是毁灭的开始。”
他眼睫轻颤着,再次看向贺彰明。
双目相对了许久,荀洌的唇角一勾,抿出一个浅浅的笑靥。
“怎么样。”
“你敢吗,贺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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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洌和贺彰明前后脚走出了徐医生的办公室。
门一开,就看到徐慕颜正蹲在墙角,百般无聊的瞅着往来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