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衡先是默然不语,似乎在分析着这句话,然后收敛神色,板着脸认真地申辩:“没有。”
董灵鹫挑了下眉,屈指扳过他的脸颊,指节在他的颔骨边摩擦,低声:“那再喝一盏?”
郑玉衡贴着她的手,自然来者不拒,毫不推辞。董灵鹫便抬起酒杯,将温热的杯沿递到他唇边。
郑玉衡就着她的手,唇线微微没过酒面,由着她喂了一盏,喉结滚动,才咽下去,便又见董灵鹫斟满。
董灵鹫轻问:“还要吗?”
郑玉衡心动难抑,怎么有说“不”的念头,只得百依百顺、眼角泛着酒意上涌的薄红,清俊的少年面孔也被熏染了绮色。
这看上去难免有些不端正的味道。
董灵鹫若是拿他当晚辈,若是保持着分寸,这时候就该停手,以免落了“欺负他”的嫌疑,可她思绪一荡,也觉得月圆良宵、怜取眼前人,不由得放纵了些。
她喂了几盏酒,小太医都乖乖喝了,一点儿推拒的意思都没有,从头到尾都泛着一股任由指使的顺从。
董灵鹫看得喜欢,又喂他时,郑玉衡却有些吞咽不及,一时呛到一口酒,掩着唇疾咳,洒落的酒液顺着唇角,一路蜿蜒下来,淌湿衣领。
董灵鹫嫌他衣服湿了,便语调温然、半哄半骗地道:“玉衡,把领子解开吧,我给你擦擦。”
郑玉衡眨了眨眼,对这话不疑有他,伸手随意粗糙地扯开衣领,向前靠过去。
董灵鹫扶住他的背,从袖中抽出一块素净的丝帕,按着帕子的一角,轻柔地擦拭着他的脖颈、锁骨,将上面沾到的晶亮酒液一一擦净。
郑玉衡已经喝醉了,怕她擦不到,正要向下再扯一扯衣襟,却被董灵鹫按住了。
太后娘娘看着他的脸庞,神色中有一点苦恼,低声道:“趁人之危,取之不义。”
郑玉衡的回应有些迟钝,他的眼睫长得非常漂亮,又长又密,此刻全神贯注地望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什么,不义?”
董灵鹫见他还要拉开衣服,忙按着他,凑过去道:“好了,不用了。”
她的手覆盖在郑玉衡的手上,对方是男子,手掌骨架宽大,指节修长,而她的手纤柔如玉,细腻温暖,是无法完全覆盖住他的。
但当她包围过去时,郑玉衡会自然而然地蜷起手指,让董灵鹫掌握着他。
郑玉衡被她的手一按,也就放弃脱衣服了。董灵鹫便继续给他擦拭着唇角,轻柔地道:“怎么喝得这么急,哀家仔细着呢,竟还能呛到你。”
郑玉衡道:“不是娘娘的错。”
董灵鹫微微挑眉:“哦?”
郑玉衡便说:“臣……有些着急。”
“急什么?”她问。
郑玉衡纠结了一会儿,酒后吐真言,连半个幌子也没给自己留:“要是您醉了,臣想照顾娘娘。”
董灵鹫审视了一下小郑太医,嗯,还算吐字清楚,不至于醉到不知天圆地方。
“就只是这样吗?”
“还有……”
郑玉衡忽然握住她的手指,他方才呛了酒,咳出了眼泪,所以墨眸格外湿润明亮,熠熠如星,比窗前的月色还更皎然、清澈。
他忐忑地问:“臣……臣跟先圣人,谁长得……比较好?”
董灵鹫不假思索:“当然是你啊。”
郑玉衡捂了下脸,又说:“娘娘不要臣,是不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所以您才嫌弃我的。”
董灵鹫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目光上下扫视了一番,沉吟道:“并非如此,是因为……哀家一直压着心头的邪念,一旦邪念引起,恐有不可罢休之势,一是怕惊吓着你,二是怕对你不尊重。”
换而言之就是,别看董灵鹫在众人眼里是个无情无欲的菩萨,可她要是压制不住私欲,以她的权势和阅历,那能玩儿的可太多了。她不敢说自己的本性就那么圣贤、那么温柔,说不定也会达到战国秦宣太后、秦王之母赵姬、或是西晋贾后等人的荒唐程度。
董灵鹫可是在他身上发泄过破坏欲的,那时咬破了郑玉衡的唇角,让脸皮薄的小郑太医好几天都不敢见人。
而且她久旷雨露,对男女之事已经多年不曾亲身践行,所以也担忧自己跟郑玉衡没有默契,反而因为这种可有可无的事,影响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郑玉衡听了,耳根虽然烧得滚烫,却仿佛大大地放心了,吐出口气:“原来如此……”
他说着,却蹭过来,试探着碰她的唇,还偏要问:“那,臣跟先圣人比……”
董灵鹫心道,这是什么诉求?男人的攀比心就这么强烈?
她没有想通,便不过脑子地敷衍了对方一句:“你好,什么都是你好。”
郑玉衡面露感动,撒娇猫咪一样蹭她的肩膀,手臂环过去抱住了她,突然很认真地说:“那臣也比他大的。”
董灵鹫:“什……嗯?”
郑玉衡极度认真地询问:“是不是?”
董灵鹫沉默了一下,摸了摸他的额头,纳闷地想,这酒虽然很烈,但不至于喝坏了脑子呀?她道:“这个也要比吗?”
郑玉衡埋进她颈窝里,气息乍冷还寒:“这个不能不比。”
董灵鹫忍不住笑,也不拘礼数地跟他耳语道:“未曾拿手丈量过,怎么比得出高下呢?”
郑玉衡脸红了,醉得胡言乱语,闷闷地说:“……求您量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