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汉顷刻吃痛,手上松了半分,郑玉衡夺刀翻身,一把掐着他的喉咙,将刀刃狠狠送进喉咙下方、锁骨上面的凹陷里去。
只听“噗呲”一声,血如泉涌,喷上了营帐顶棚,落如红雨。
何成飞何统制一撩帐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拎着斧头,原本在这种危急时刻,正是他要对这些软弱京官吆五喝六、如臂指使,逞威风的时候,再加上前途在望,何成飞脑子里正上劲儿呢,非要把小郑大人压制住不可,结果一进来——
软弱京官?
妈了个巴子的,这是京官?这小爷们是考武举上去的吧?
何统制心中大骇,再不敢拿乔,连忙上前扶起郑玉衡,给他擦了擦身上抹不去的血迹。
郑玉衡胡乱地擦了一把脸,这张白净俊俏,在众人眼里娇嫩漂亮的脸上沾着点点腥红,何统制一见他面无表情的模样,登时想起自己曾经骂他娇气的时候——几乎心都要跳出来了。
郑玉衡的心也要蹦出来了,一面是吓得,但一面又是太着急了。
他拉着目瞪口呆、甚至头晕目眩的张见清,转头跟何成飞道:“现在走,立即就走,我们昨夜收到了总调度尚书大人的传令,传令官让我等过江,进入离州城,汇入供给正面战力的后勤队伍中。”
何成飞也不是傻子,瞬间明白李宗光为什么要在今天动手了——他不可能让这两个人脱离他的掌控。
“他若不动手,原本我们明日就走,可以化解一场血光之灾,只可惜。”郑玉衡的话停在这里,跟何成飞道,“统制,你也不想一辈子待在后方运枪运马吧?发生了这件事,护送我等去离州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汇入大将军麾下,上场应战了!”
何成飞这人虽然不是傻子,但脑子其实也真没好到哪儿去,他本来就热血沸腾,被这么一说,更是觉得天老大他老二,去了离州城就能扬名天下,痛快地答应:“走!”
说罢,他护持着两人出帐,看着两位京官上了马,然后吩咐御营中军的骑兵停战立走,牵着缰绳向远处撒开蹄子就跑。
这两千人虽然是运输军饷的,但因为孟诚有意无意的安排,他们有着成建制的战力、以及毫不逊色于战场精锐的好马,这么一跑起来,就算李宗光有两倍于他们的人,一时间也没有多少人能追上。
事情演变到这个程度,这位李副都统心中大乱,已经势必要将几人绞杀在这里不可,否则死期将至!然而他上马追逐,才追出去五里不到,竟然就有人纷纷落队。
李宗光咬牙发狠,额头青筋暴起,怒吼一声:“竖子找死!”说罢便张弓搭箭,直直地指着郑玉衡、张见清那两匹马。
而在脱离营地的远处山坡上,一个军士刚要驭马上前举盾,就见那个手缠绷带、一身是血的柔弱京官伸出手来,取下他背上的弓和箭,抬手就拉。
“督运大人!这是一百斤的柘木弓……”
劝阻声还没完全出口,只听“嗖”地破空声响,眼前这位年轻柔弱的督运竟然将足有百斤的弓完全拉满,目若寒星,冷如冰雪,手指一松,羽箭破空而去——
李宗光胯/下马头当众中箭,嘶鸣而倒,连带着他也滚落在了地面上。
随着副都统落马,周围的李宗光部也顾不上追了,纷纷掉头来掩护保卫。
“好箭术!”何成飞脱口而出,转头想看是自己哪个部下,一转眼发现是郑玉衡,脸色霎时五颜六色。
他的手背又迸出来一股血,浑身狼狈不堪。郑玉衡将弓箭还给这位军士,道:“多谢。”
“不敢……”军士吃惊喃喃道,“督运大人真英雄也,百步穿杨、天下无双……”
就在何成飞也想插嘴的时候,郑玉衡的脸色从冷漠疏离忽然变了变,抬手捂住了嘴,但在马上颠簸了几下,又转身弯腰,当场吐了。
军士大惊道:“英雄好汉,督运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郑玉衡握着缰绳,在马上缓了好半天,才低低地道:“第一次杀人……好恶心。”
军士一愣,倒是何成飞呆了呆,随后哈哈大笑,领着队伍向过江的方向而去,边走边道:“我就说嘛,你这哪有半点文人样子,小郑大人也有不如人的时候啊!你这反应来得也太迟了,你看这位张大人,一早就晕过去了!”
郑玉衡的心一松下来,差点都要被颠得没气儿了。他仰头呼吸,叹道:“我本就是很柔弱的,不要乱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