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外邦王族精心挑选出来的,年龄小的大概只有十五岁,最大也不过二十上下。一个个长得颇有风情……用风情来形容男人,似乎有些过分了,但又确实如此。
许子骞奉旨教诲他们,此刻就在园中,身旁的内侍代他讲述规矩。其中一个身段柔软,发丝是浅黄色的异族少年,用生涩的大殷官话问道:“许大人。”
“不敢。”宦官是不可称大人的,许子骞谨守此礼,“唤我都知即可。”
“都知,”少年才十六岁左右,比许祥矮,但倒是比孟摘月高一些,他是舞伎,身段极柔软,眉眼里有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涩,“我们什么时候见公主啊?”
许祥注视着他琉璃似的碧青眼睛,半晌又将目光移开,面无表情地道:“待你懂得了公主府的规矩。”
“许都知,说不定公主就喜欢我们这样野……野性牲口的呢!”
许祥淡漠无波地纠正:“野性难驯。”
对方似乎不在乎自己官话学得不好,但他、以及他们这一班人,在族内的时候被千叮咛万嘱咐,要讨好大殷最位高权重的几个人,最好是能吹吹枕边风,这样部落就能获得无尽的好处。他们虽然没能伺候得上太后娘娘,但公主殿下也是实权人物,所以他们并不感觉到失望。
恰恰相反,他们大多数人都很期待侍寝的一天,那不仅代表着被达官贵人赏识,还代表着部落可能会有更多的牛羊牲口、更多的粮食和贸易路线,远在天边的族内人就能过得更好。
这个叫阿赞松拾的少年就是里面最有姿色的那个。
松拾不想学规矩,他只想早点见到公主,最好早点能跟她滚上一张床,要是能蛊惑住她,让大殷的公主殿下生个孩子,那么部落往后几十年的安稳说不定都有着落了,血浓于水,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许都知,”他知道这是个太监,也没想过许祥跟公主有别的关系,“求求你了,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让殿下责怪你。”
许祥垂下眼帘,接过内侍倒的茶,转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的乐伎,道:“继续练,这首用你们乐器改得《胡笳十八拍》,要在一个月后殿下的生辰前练会。”
随后转头看了看松拾,将他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遍。
按照他的标准,此人实在不算“良家妇男”,不仅别有用心,目的不纯,而且长得貌若好女——长得太漂亮并不在他的选择范围里,因为“娶妻娶贤”,“纳婿”也应如此,他不希望孟摘月太过于宠爱一个男人。
许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容貌也很出众。
阿赞松拾穿着外邦的衣服,此刻天还很冷,衣服上围着一团绒绒,从肩膀上绕过来,他的手腕脚腕都带着环,上面刻着图腾,像是对野兽的标记。
许祥审视过后,淡淡地道:“好好学规矩、练舞蹈,早晚会见到公主的。”
说罢,就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
小内侍陪着许祥离开,两人走过鹅卵石路,踏上长廊。他仔细觑着许都知的反应,见他面无表情,并没有展现出任何一丝焦急或者痛苦,好像他跟公主默认的关系不存在似的。
但许祥的手一直收拢着,掩在袖中,指骨蜷起,像是在走钢丝一般紧绷。
他走路越来越快,小内侍险些跟不上,在后面观察着他的神情,边赶边扯住他的衣摆:“等一下,都知、都知大人——”
许祥停步看他。
“走、走错了……”小内侍紧张地说,“这是通往殿下卧房的路,咱们要去公中看账本,筹备生日宴给各方的请柬和回的礼……”
许祥站在原地停了一瞬,看了看前方熟悉的草木,随后才转过身,道:“怎么不提醒我。”
小内侍低下头,干巴巴地道:“奴婢……奴婢都叫了您三声了啊……您在想什么呢?”
许祥:“……没什么。”
他抬手捏了一下喉咙,强烈的不舒服的感觉从方才一直延续到现在,他的隐忍、压制、抗拒,以及在抗拒后的强迫自己服从,已经让他心理上的反应,演变成生理上的了。
就在刚才,他跟阿赞松拾对话的时候,见到那个男人,就会想起他如何花言巧语地取悦公主,想到他会跳舞,想到他年轻、他能够带给公主正常的房中生活,而不是跟他……
在这种几乎可怖的恐惧和羞愧之下,他差一点就无法说出话来。所以他飞快地逃离了那个场景,否则他可能很快就会陷入到心理作用而带来的短暂失声。
这是不体面,不周全的。
因为她的垂怜而想要独占她,感到吃醋,害怕失宠。
对他来说,这是在妨碍她的快乐,是一种不忠诚的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