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长公主正预备用圣上新送来的玩具逗阿菽笑, 听皇后这样似乎不经意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不免一嗔:“娘娘自家得了如意郎君便好,难道还有闲着的好郎君分给我用?”
她虽然还未成婚, 也懒怠养小郎君取乐,但是一进来便瞧得出, 皇后今日面容似乎是有些未歇足的疲倦, 见她时虽然正经,却藏不住如花骨朵一般羞答答的心事,莫名心虚去抚颈项。
显然是怕做小姑的瞧出什么, 揶揄帝后。
天家的女儿娇贵, 也难以出嫁,杨徽音不好以寻常世家贵族的婚娶度之,柔声道:“你若是养几个小的在府里,怕郎君嫉妒吃醋, 约束你倒也罢了, 偏你又没有,只是爱四处游玩,偶尔与圣人游猎饮酒,这就是驸马也不好管。”
但凡正室, 再怎么大度端庄也不见得就能完全包容婢妾,何况男子之间争风吃醋,可比内宅女子之间的戕害更变本加厉,很多宗室的女儿也不免苦恼协调正室与外室的矛盾, 不过朝阳长公主身为君王爱女, 今上的姊妹, 驸马忍气吞声些也是应该的。
朝阳长公主斜睨了她一眼, 莞尔一笑:“娘娘怎么知道我不养, 您要是有心给我说和,不怕将来驸马知道府里一堆莺莺燕燕生气?”
“那怎么了?”杨徽音促狭道:“做天家的女婿本来也该有这样的自觉,我只是担心公主会不会觉得有人占了正室名位,妨碍你寻欢。”
公主与驸马本来也是分居两处,合房才在一起,正如寻常帝后起居,天家对待男女之事,对于非皇族的人格外严苛,但是龙子凤女的恣意风流,却几乎不受任何约束。
天家于男女上的荒唐简直到了荤素不忌的地步,这也是世家不屑于与皇族通婚的一个理由。
朝阳长公主自是不怕这些,只是父兄之间的矛盾始终无法调和,她不愿意伤了皇父拳拳爱女之心,也不愿意叫兄长为难,索性一个人开府,纸醉金迷。
“娘娘说的倒是好,可放眼长安世族,又有哪家会心甘情愿地献出郎君尚主?”
朝阳长公主记得皇后有一位可爱的幼弟,欲叫这位嫂嫂知难而退,故意捉弄她道:“要是我讨要杨家的儿郎做夫婿,只怕娘娘又要犯头痛。”
杨徽音倒是认真考虑了一下,将自家几个子弟都过了一遍,稍微有些为难:“随国公府里,我几个堂兄弟和亲兄弟要么成婚,要么做了鳏夫,为妻子服丧,确实没哪个配得上天家的女儿。”
无论是她还是圣上,都以为朝阳长公主喜欢的会是宇文家的宇文冕,其他的郎君考虑的倒是少些,与她年龄相符的初婚郎君实在不多,若要妹妹与人为继室,做别人的后母,圣上也舍不得。
“不是还有伯祷么,前些时日我邀过他赴宴,和个小大人似的,”朝阳长公主拈了枚葡萄入口,悠然道:“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不比旁人要好?”
杨徽音情知她是拿这事来搪塞自己,微微嗔道:“若殿下不嫌弃,再等个十年八年也成,只是他一个黄毛小子,乳臭未干,怕是不能入上皇与太后的眼,也不过就是占了年轻的便宜。”
朝阳长公主莞尔,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娘娘瞧来,成婚可是件好事么?”
杨徽音颔首,随后却又羞得半抚面颊:“嫁对了自然便好,起码做了圣人的妻子,我每一日过得总是心甘情愿。”
她尚且比朝阳长公主小五六岁,却因为姑嫂的名分要来开导人家:“所以你阿兄疼爱你,突厥求亲从不肯答应,也没说强逼着你嫁与哪个,只是托我问一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我只知道阿爷喜欢伊尹、霍光那般的人做女婿,皇兄属意宇文冕,”朝阳长公主去逗弄尚且不知事的阿菽,面上淡淡的笑:“我么……只打算讨好我们阿菽,将来弄个大长公主的头衔威风威风,婚嫁倒从不着急。”
杨徽音默然片刻,圣人同她说过这一点,太上皇所期待的女婿,实际从来都是野心勃勃的男子,能在他百年之后护持长公主无忧的权臣,而非一个媚人可心的美貌郎君。
而这一点,当圣上有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免不了会对妹夫生出忌惮心。
“所以圣人才派宇文小郎君去并州建功,希望他能子承父业,做个大都督。”
若朝阳嫁个手握实权的郎君,最不快的就该是圣上与她这对夫妻,然而杨徽音说与这位小姑之前便已经与郎君商议过,并不十分抵触。
杨徽音悠闲地抱起儿子,她本来便被郎君养成一个活泼的姑娘,圣人不在时,偶尔也会说几句大逆不道的话。
“说句教殿下听了生气的话,圣人又不是活不到护持阿菽长成,你不必有什么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