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南的满心期待下, 周二似乎来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流逝得无比迟缓。
苏云司也很期待,但面上不显, 周一照旧出去打工, 提前给自己请了一天假。
周二一大早, 孟南就带他去看了宴会现场。大厅布置得非常唯美梦幻, 水晶灯铸成的白马高高地抬起前蹄,长毯两旁花坛林立, 花篮放在地上堆成圣诞树的形状,洋桔梗和白玫瑰清香四溢, 云绣薄纱,流苏彩灯, 宴饮长席。
苏云司一眼看到了花墙上的照片集。
他们都没有拍照的习惯,所以八年来并没有留下多少张照片,每张照片隔得很开, 整面墙只有十二张。
但每一张对于他们来说都意义深刻。
苏云司十一二岁的模样被相片记录下来,那时候他和孟南还不是特别亲密, 穿着天篮色的小学校服,戴着小遮阳帽,被孟南放在那颗老梨树的枝干上, 一动不动地等孟南给他拍照。
还有他初中去踢足球比赛的时候。当时球场上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球衣,也没有球鞋,但他是当时队里的主力,带领团队一路势如破竹,挤进全市前三, 虽然最后因伤退出了, 还是留有一张集体照。
每年生日的时候, 孟南会和他合照。一张张照片按照年份的顺序排列着,相片里孟南的模样并没有多大变化,头发一直保持着及肩的长度,眉眼间淡淡的笑意数年不变,只是眼下多了些纹路。
而苏云司则慢慢长高,一开始是被孟南抱着,第二年就站在他身前,比他的腰高一点,慢慢靠近他的胸口,他的肩膀,他的下巴,他的耳边。
如今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身高差不太多,如果硬要分谁高谁矮的话,他大约只比孟南低一厘米。
还有一些,是他在家长会和学校庆典上发言的照片,少年穿着正式的白衬衫,领带板正,气质沉着,眉眼温和,仿佛是全世界最灿烂美好的存在。
除了生日合照和那张集体照,其它照片苏云司都没见过,照片边角用笔记录着具体的年月日,精致的相框裱起来,在这以前不知道被孟南收在什么地方。
苏云司走近去看那些照片,看着看着眼眶倏然红了,孟南怕他掉眼泪,连忙搂住人温声安慰:“不哭不哭,等会儿还有客人要来,让别人看笑话多不好意思。”
苏云司嘴硬道:“我没想哭。”
“好好好,没想哭。”
苏云司靠在他颈窝,依赖而眷恋,只是静静地抱着就觉得内心充盈,浑身洋溢着一种轻松的快乐。
莫名地,他在心里琢磨起另一种可能。
如果他对孟南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们是不是也能幸福地过下去,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建立起最密不可分的亲情来往,彼此爱护着,珍惜着,是不是也和现在相差不大?
他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是存在的,只不过他已经无可救药地眷恋起孟南的温暖,想占有孟南的全部,不满足于长辈和晚辈之间的情谊,才把这种可能扼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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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宾客陆续到齐。
王新芝坐在离花路最近的一桌,局促不安地捏着裙子。她还从未参加过这样高级的晚宴,也没有出席过这样的场所,衣柜里的衣服翻来覆去地找,这些年没有添置过什么好衣服,这条裙子还是结婚之前买的,款式已经很老了。
请柬上只请了她一个人,好几天前就送来了,昨晚她才下定决心,瞒着苏铭来到这里,云城cbd五星级主题酒店,今天包场,气球立牌上写着她儿子苏云司的名字,在祝他十八岁生日快乐。
花墙上的挂钟指向晚上八点整,城堡大门般的入口缓缓打开,孟南牵着苏云司的手,从铺满花瓣的长毯一端走到礼台中央。
司仪似乎说了什么,现场掌声如雷,王新芝却只是怔怔地看着礼台上温柔帅气的儿子和他身边高大成熟的男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心口萌芽,她紧紧地抓住扶手,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了,不知不觉间,脸上早已一片湿润。
苏云司像是不经意间望台下看了一眼,正好对上王新芝愧疚而痛苦的目光,此时此刻,他很想告诉母亲,不用担心,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幸福。
他用微笑向母亲传达了他的态度,希望母亲能理解他的选择。
按照传统成人礼的流程,本来该是苏云司父母上台致辞,但孟南只是朝王新芝点了点头,接过话筒,站在了致辞人的位置上。
他今天特地穿了和苏云司同系列的西装,头发做了造型,合身的衬衫和西裤将他健壮结实的体格勾勒得很完美,那股遮掩不住的匪气和凌厉感变得十分内敛,让人一看就觉得稳重可靠。
钟小意托人给他写了一份演讲词,孟南没有拿出来照着念,大家以为他游刃有余,实际上他并不习惯这种程式般的发言。
他没有说希望苏云司以后前途似锦,顺风顺水,光耀门楣,也没有要他自强自立,独当一面,坚韧顽强。